荷,又名莲、芙蕖,是一样很受人待见的植物。

在它生命的历程里,始终有一种灵性的东西在流动。每次触碰它,总让我生出一种肃然起敬的仰慕和冲动。

        荷,它不愧是植物界不可多得的翘楚和奇葩。就在人类出现之前,在那个还是荒蛮的远古时代,它就来在了茫茫无涯的沼泽里。

        不是经常有报道吗,不是说科学家早已在实验室里把沉眠地下千年的莲子弄出了姿色烂漫的花朵吗。它的韧,仅此一点,世上有哪一个花色品种能够与之比拟呢,是被称作“花中四君子”的梅、兰、竹、菊?还是被尊为花魁的牡丹,抑或是花皇的芍药,花圣的月季?也只有荷。

        荷是水生植物。都知,水是生命之源,没有水,就没有了大千世界、万象种种。就是因为水的珍贵,我才懂得了荷的持重。我常想,要是没有荷,要是没有荷那种清道夫式的执着与韧性,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那将是一个满眼污秽横流,蚊蝇肆虐的世界,那将是一个江河呜咽、万景垂泪的世界,那将是一个到处充满着污浊与恶臭、没有花香草绿的世界。多亏有它的坚守与志持,以碧水为家,以荒野作伴,才有了青山绿水,姹紫嫣红,秋冬春夏,河晏海清;才有了当下丰富多彩的红尘纷世、景象万千。如果说世上万物都是有魂魄的话,那么这地之青,天之青,山之青,水之青,就是荷之魄、莲之魂。 

        荷又是极具价值的观赏植物。荷之美,迄今也是无人能比者。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而荷既生于水长于水,自然而然,这荷就有了脂粉之气、柔美之态。难怪自古及今的文人墨客动不动就拿它和凌波仙子媲美。隋时的杜公瞻看见出水的荷花,来得最为直接:“烁烁荷花瑞,亭亭出水中”。唐朝的李群玉看到新荷初绽,也经不住诱惑,于是便脱口而出:“半在春波底,芳心卷未舒”。还是宋代文人白玉蟾最富有想象,一睹见它的芳容,就是神来一笔:“恍若瑶池初宴罢,万妃醉脸沁铅华”。当然,荷之颦颦婷婷、婀婀娜娜、娇娇羞羞固然可爱,但只流于表;此时我想说的荷之美,却在于里,在于肌,在于性。

        我爱荷,爱它的从容、脱洒,爱它的“夏阳一声羞春光”。其实,荷也和其他草木一样,也向往春风春月、春光春趣、莺歌燕语、花飞草长,只是它没有把自己的美丽留在春天,而是选择了夏天。懂您。您心装天下,眼系万盛。俺知道,您把自己美丽的花开献于夏天,却义无反顾,那是因为,您不是弱者,而是勇者,是勇者自然就不会把夏 天当作牢笼,是勇者自然就会把夏天当作熔炉,难怪您的花开就不一般,难怪您的花开能一鸣惊人。原来,您是要在这个大熔炉里得到锤炼,以开出更加芬芬芳芳的花朵,企盼着那个即将来临的金秋,慰大家一片芳心。

       夏天来临,酷暑难耐,气喘吁吁。每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门的时候,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幽静的池边赏一赏荷花,以企用它的清凉来淡化我一夏里郁积的焦躁,也像那荷,平看春宵,美好安在。

        每至池边,看着一池碧水,赏着一池荷花,吹着一池清幽,听着一池情话,慢慢地,我似乎看见,就像《白莲花》戏文里唱的那样,眼前的一朵莲花突然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从天庭下凡的白莲仙子了,而我,也成了戏里那个爱读诗文、爱看荷花、热爱夏天、勤劳本分的农家子弟韩本了。此时,我真的渴望自己就是韩本啊!每当我这样想时,在我的心海,就有一株株荷花飘来,抚我慰我挺我,于是,我干涸的心田又汩汩流淌了,我枯萎的心叶又摇曳生辉了,我又有一个清爽撩人的夏天了。

        荷的无畏与果敢的确是令人仰视的。骄阳下,它红唇翕动,妩媚楚楚,不怕。风里,它起舞翩翩,玉树临风,不怕。雨里,它肤若凝脂,光色玉润,更不怕。

        不仅如此,荷还是一样亲民的植物。它不与五谷争地,不与百草争宠,任何一片池沼荒泽、沟渠河汊,都能安家落户。春天,它把人生花期恭手相让;夏天,它使出浑身解数,开出美丽多姿,给人带来一池清爽;秋天,它把寄托它生命希望的莲蓬高高地举在头顶,擎在天上,却把自己的果实莲藕深埋于地,掩去功名,饱尝霜寒,即使朔风鞭笞,把它撕成碎片,它也不抛弃一枝一叶,死死地把它的枝叶揽在怀里,等待着主人的迎回。这,才叫顶天立地。

        忽然就想起了,就在我们的乡下,至今还流传着这样一个习俗,谁家的孩子娶媳妇了,等结婚的那天,当婆婆的总要给自己已经过门的儿媳妇熬上一碗汤:抓一把莲子,切几片莲藕,再放几颗红枣,就叫红心莲子汤,以祈福儿媳早生贵子,并期望将来的孙子也能顶天立地。

       在荷的生命里,葱绿是它的本色,花红是它的率性,倔强是它的意志,坚韧是它的承诺,利人是它的品格。

        这些年,我从农村走向了城镇,从逼仄的农家小屋走向了富丽堂皇的机关大院,面对来自方方面面和各种形形色色的诱惑,我从不会在纷纷扰扰的红尘里迷失,却常常迷失在扑满青荷的走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