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气包”学名叫陶小六,是我小学到初中的同班同学。“淘气包”是他的绰号,同学们都这么叫他,他也答应得好好的。时间一长,人们都忘记了他的学名,只有老师在上课点名的时候才记起来他叫陶小六。在我们上学时,几乎每个同学都有绰号。陶小六有两个,另一个叫“窝尔巴尼亚”。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淘气包”这个绰号十分传神,不仅仅是他姓陶,沾了姓氏的“光”,而且是他小时候非常调皮,偷吴奶奶摊子的五香鸡蛋吃,翻电影院院墙看不花钱电影,摸大姑娘的屁股不知道干没干过,但盯着女同学的胸脯看是我亲眼所见,赖都赖不掉。打架、赌博、抽烟,好事没有,坏事干尽,可以这么说,只要是放学留下来受教育的,一定有陶小六。因此,叫他“淘气包”,一点都不亏。

  “淘气包”小时候对我非常好,凡偷来好吃的东西,都要分我一点。有一年冬天,我在学校后门口不远的姚家井打水,准备擦课桌。姚家井是个方形的井,很深,与其说井,不如说是塘,有一丈见方。我不知道被哪个女同学挤了一下,掉井里了,又不会水,像秤砣一样往下沉。正在这危急关头,我被淹的只剩一口气的时候,陶小六如神兵天降,和我哥跳进水里把我捞起来了,又猛按我的肚子,吐出了一大滩水,才缓过劲来,哇哇大哭。我小时候的外号叫“好哭佬”,这里顺便隆重介绍一下。我充分发挥了“好哭佬”的精神,哭的是惊天地泣鬼神。陶小六又把我送回家,我妈还打了三个鸡蛋给他吃了。至于我哥,鸡蛋没吃到,还讨了一顿打。我妈怪他没有把我照顾好。我哥很是冤枉,有苦说不出。我在家是“惯宝宝”。

  “淘气包”很聪明,也很爱学习,小时候没事就喜欢扒在柜台前看报纸;爱看课外读物,镇上的文化站他去得最勤,借阅书籍次数排前三名。小说借到手,主要捡“黄”的情节看,津津乐道,其他都是一带而过。所以,学习成绩并不十分突出。但他又好显摆,喜欢出风头。有一次,老师在课堂上问,“哪位同学知道外国的国名,请举手回答。”有说美国,有说英国,还有说朝鲜,好讲的都被同学讲了,陶小六急了,一边举手,一边大声说:“老师老师,还有‘窝尔巴尼亚’,窝尔巴尼亚!”老师说:“是阿尔巴尼亚吧?算你对。”陶小六涨红了脸直点头。“淘气包”有点大舌头,说话不利索,再加上学艺不精,更是说不清楚。同学们哈哈大笑,都学他“窝尔巴尼亚” 、“窝尔巴尼亚”。从此,“窝尔巴尼亚”伴他一生走天涯。

  初中的时候,陶小六生了一场很大的病,休了两年的学,我们不再同班了,有关他的消息,越来越少,“淘气包”渐渐淡出同学们的视线。

  复学后,“淘气包”发奋学习,补上了拉下的功课,凭着他的聪明才智,一举考上了高中。

  再后来,“淘气包”又考上国有大型企业,还被外派到非洲乌干达、阿尔及利亚、中东的伊拉克,干得有声有色。回国后,成为公司下属企业的中层管理人员,手下百十个兵,他自称为“陶连长”。同时,他善于投资,精于财政,在经济大潮中挖到了无数个“第一桶金”,完成了财富积累,实现了个人的财务自由。

  人生多辛苦,世事具艰难,同学们为了生活,各自东西。

  很多年后,在一个同学子女结婚的婚宴上,又一次见到陶小六。他的形象发生了巨变,变得让人大吃一惊:脑袋大,脖子粗,肚大腰圆,膀乍背阔,脑颈把子的肉堆积如山,沟壑纵横。如果戴上墨镜,脖子上再套个小指粗的金项链,活脱脱一个黑社会老大,本色出演,都不用化妆的。

  然而,此时的陶小六,身上没有小时候的“淘气”,有的是谦逊、沉稳、平实,低调中不失自信,憨厚里透露出精明,便便大腹装得全是书和故事。举手投足张驰有度,完全是个经过大风雨、闯过大码头、见过大场面的人。

  看到他,我不禁想起小说《白鹿原》中的黑娃鹿兆谦,半生淘气,一生义气,大落大起,后来成了朱先生关门弟子,一直在“学做好人”。

  王小波说:“在第一千个选择之外,还有第一千零一个可能,有一扇窗等着我打开,然后有光透进来。” “淘气包”就是这样一个有坚韧意志的人,最终打开了一扇窗户,看到了七色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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