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初,正当“农业学大寨”运动在全国广大农村普遍开展,位于胶东半岛的莱阳县南部丁字湾畔的穴坊人民公社东蒲生产大队也不例外,正在掀起如火如荼、轰轰烈烈的修大寨田运动。

  到了秋后的季节,地里生产队的庄稼都收获了,地瓜干也晒完了,麦种也撒播在整好了,这时是农民一年中的农闲的开始,也是农民们开始忙活自己事情--修大寨田。

  大寨田位于村东北岭上,最低处是看东水渠,过了水渠就是东洼。 

  那个时候,我们这茬人还小,正在读书。说是读书,基本上“半工半读”,每逢“三夏”、“三秋”大忙季节,大队就让学生放弃学习参加集体劳动。

     为了营造社会主义的氛围, 村头巷尾到处张贴着“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等的标语,时过四十年后的今天,依稀也能背过几段内容。 

       “轰”的一声巨响,不定期出现在课堂上,震的教室房梁顶都晃荡,操场上的麻雀也被惊的四处飞。在上课时候,经常听到远处的石圊放炮。那时候我一听到炮声,脑子里立马开小差去了,想起《奇袭》《地道战》等一幕幕场景。

      当时东蒲村共有9个生产小队队和一个技术队、一个青年队,除了技术队、青年队没有石矿外,各生产队都有,我们叫它石圊。修大寨田的石材大都是从石圊里打出来的小石材。

     打出来的比较大的石头我们叫它“锅”石,用于修水利工程和盖房子,小的叫石茬子,用于修大寨垒梯田用。当然,光靠石圊打出来的石头,垒大寨田还不够用,在“后方”的老弱病残沿着沟沟坎坎、阡陌纵横的乡路到处找形态各异废弃的石头垒梯田。

      记得当时在石圊打石头的一般也就是五、六人,工具是手套,钻、锤、镨子等,其余的劳力都到大寨田平整土地。

     早上不到六点,天刚放亮,统一起床的号声就响了,大家趁着夜色,带着肩垫子,纷纷来到石圊底里的石头用人工一块块扛出圊外,然后再用小车推到大寨田。

     石圊很深,斜坡很大,弯弯曲曲绵延三四百米。

      发石头的一般都是年长者,带着皮手套,他把形态各异的石头,“人性化”的根据劳力强度发。当时我们三生产队有个叫李德松的,脸上生有天花,他嘴里叼着烟袋,每当看到我过来时,很“照顾”把轻的石头片片发给我扛。这件事我一直在心里记着。  

     石圊放炮的活儿最危险,经常有被哑炮炸伤、残、死的。

      写到这,我想起在苏州虎丘门前,看到一位残的再不能“残”的乞讨老人,他今年七十多岁,家住山东枣庄。据他说,四十年前修大寨田时,他在生产队打石头放炮,当他清理哑炮时,哑炮突然爆炸,顿时炸掉双手,炸瞎双眼,炸聋耳朵,在医院躺了二十天,才保住性命。

     过去也没有保险公司,村里也没有任何待遇。为了生计,他被背井离乡,来到苏州“创业”乞讨。他把游客讨来的硬币,用挂在脖子上磁铁环吸住,然后用嘴咬下来,再用臂夹住放在包里。为了减少麻烦,他几乎不喝水,不吃东西,坚持一天不排尿……

     我还为他拍了照片,这段惨不忍睹的照片触痛人心,都是当年因为修大寨田造成的。   

     我也有过难忘的教训。 1976年家里盖房子,家里没有劳力,我才十来岁,就帮母亲搬石头,由于体力不支,被一块石头压破左手食指,都说十指连心,疼得我坐立不安,嗷嗷叫,疼了好多天,至今还留下一道深深口子疤,指甲也挤变形了。    

      大寨田里,红旗飘飘。山坡石沿上,用石灰粉刷的大型标语,“农业学大寨”,“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的建设社会主义”。成千上百的大人学生,在山坡上,村间小路上,田间里,黑压压,撒满了战天斗地的人们。负责指挥的工头,手持小红旗,吹着劳动的号子,开始了争先恐后的劳动竞赛。田边大树上高高挂着的大喇叭,也不时喊出鼓舞士气的豪言壮语。

      按照梯田形状整,把过去那些高低错落、大小不一的零碎地块,整修成统一标准、平平整整的梯田,由于这些岭地大多土层较浅,刨开地面不深就是花生米大小的碎石块,因此,削高填低的难度很大。  

       工地上分成了几十个小战场。每个战场上,三四十名劳力或刨石,或翻土,或推车,十几辆小推车,川流不息,来回运送土石。

     那个时候,经济几度匮乏,主要粮食地瓜干、玉米饼子,很少见到油腥,所以劳动强度非常大。春节前后,昼短夜长,那时的人太苦了,肚子吃不好,劳动强度大,抡锤打钎,劈石垒堰,手裂了口子出血,没办法,还得坚持着干。    

    “干到腊月二十九,吃了饺子再动手”。“地冻三尺照样干,坚决拿下大寨田”。那个年代,人们没有节假日,一天到晚的干,忙忙碌碌,无怨无悔。

     经过全村几百名劳力一年多的苦干,整地改土的任务终于完成了,过去那片沟沟洼洼、零零散散的山岭地,变成了一片方方正正、标准统一的梯田。

     远望这片曾经洒下自己汗水的土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和自豪的感觉涌上心头。

     大寨田修好以后,生产队种上玉米、小麦,由于土地贫瘠,比不上东洼、南洼高产田,但是也能勉强打上三四百斤粮食。    

      作为建设大寨田的亲历者,当年那红旗招展、歌声嘹亮,热火朝天的壮丽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时常浮现在眼前。

       去年秋天,我回到阔别四十多年的东蒲村,到了大寨田看了看,东石圊开石留下的痕迹,整修的数百亩的大寨田,还依然清晰可见。由于年久失修,这里很多石梯已经塌了。

     曾经有着辉煌经历的大寨田,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昔日的风采已成了尘封的往事。

       随着时光的流逝,大寨田风光不再,童年那金色的梦也悄然而逝,然而充满童趣的那幕幕早已在我记忆的心海里定格。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