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外十首）
故乡
故乡是母亲
是她总那么柔和的目光
和她在春天里采回的野花
插在水瓶里
搁在窗台上
故乡是父亲
是他拖着长声读的《三国》
和他骑着自行车带回的野果
和放在柳条筐子里的
木耳和蘑菇
故乡是姐姐
是她那张在照相馆橱窗里的照片
和她第一次领工资
买回来的那包牛奶糖
包在一张浅黄色的纸里
故乡是那些熟悉的面容
是他们走路的样子
和他们说话的腔调声音
以及他们的欢乐
和叹息
加格达奇
想起你
就想到雪
人民路到兴安路
东山到西山
漫天遍野
想起你
就想到骑车
一辆黑色永久
早晨大上坡
晚上大下坡
想起你
就想起青春
十六岁的季节
青黄不接
天那么冷
却总感觉热
杜鹃花开
曾经牵着你的手，
趟过河水去对岸，
蓝莓树就在眼前。
尝了那白霜的果实，
从此知道了什么是清甜。
曾经牵着你的手，
穿过树林去东山，
转眼之间杜鹃花开。
火红的花瓣映衬你的脸，
从此知道了什么是娇艳。
甘河水长啊！
多布河水宽！
绵远莫过伊勒呼里山！
我经历了你的盛放啊，
我的红杜鹃！
东山
一九八三年的秋天
背着荣光和梦想
我们登上了东山
在那里相聚三年
时至今日依旧彼此思念
红色主楼的色调暖却不艳
她的颜色来自东山的杜鹃
春天里她们开遍山野
走到哪里都有松树的清甜
我们是怎样的少年
历经了那样的苦寒
漫天冰雪的东山路上
几乎不能看见你满是冰霜的脸
即便是那样的苦寒
也抵不住我们青春无边
我们已失散太久
早已不知你现在的容颜
可眼前
依旧是那个俊美的林中少年
东山上
依旧是漫山遍野的红杜鹃
（纪念高中毕业三十年所作，大兴安岭实验中学位于市郊的东山上。）
河流
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
我就认识你了
呼玛河
慢慢地熟悉了你的一切
春光下的炸裂，夏日的欢歌
秋天的萧瑟和寒冬的冰雪
出走以后，却没有怎么想起你
甚至已经有些忘却
直到那天、听到汪峰唱起《河流》
记忆伴着泪水，从心底流出
还是像你的河水一样清澈
多布库尔
我熟悉的，
那一段多布库尔河，
在夏天的时候，
比上面的天空还要蓝。
奇怪的是它的左岸，
竟是广阔的草原。
走出去很远，才看到，
几株白桦树站在天边。
而右岸，却是茂密森林，
他们一直绵延，
直到爬上了伊勒呼里山。
野花
初夏
我们去河边
多布库尔河的对岸
成片的野花
正随风摇摆
看不清是什么颜色
因为波浪在阳光下闪烁
我们眯着双眼
只知道那里很绚烂
野果
那天起了薄雾
你坐在后座上，问我
还要骑多久
松树的味道，越近越浓
都柿叶子上，挂满露珠
白霜的果实，密如星斗
太阳出来后
你说
我们坐一会儿再走
白桦林
过了伊勒呼里山北坡
就看见你，那片白桦树
还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只是高了许多
美得令人不能呼吸，无可言说
阳光落下来，斑驳着
我的泪水也落下来
像一条呜咽的河
暴雨
那列加铁的绿皮火车，
冲上甘河大桥的时候，
我刚好醒来。
暴雨也突然来临，
车窗却卡在那里动不了，
那封信就在我衬衫的口袋里，
已经完全湿透了。
现在，
我看到的是三十年后，
它的样子。
竟然，还是有雨水的味道。
雨
总在下雨的时候，
想起你。
我们在山上采蘑菇。
故乡的森林里，
再大的雨到了头顶，
也是淅淅沥沥。
立秋后的雨水，
悠长细致，
就像携带了上天的秘密。
走出去，
站在雨中，
跟着它落下的节奏，
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