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0184991483591.jpg    2015年的秋天,有一条微信在朋友圈里火了,是我的老战友“宁静致远”老兄拍的一条美得炫目的银杏大道。之所以火,不仅因为美,更因为他拍的是某部队大院儿的靓丽风景。

  以往,军队大院都是以整洁美丽而著称,尤其是该大院,多少年都是全军、北京市的模范,但一直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因为保密要求,不仅无关人员难以进入,而且根本不许随便拍照,更不会见诸网络。所以,这条微信,不仅让生活在大院里、和在大院里生活过的人,感到非常自豪和亲切,也让没有到过这所神秘大院儿的人感到大开眼界,赞叹不已。

  北京的金秋,绚烂多彩。这座大院,多年来一直是北京市的绿化先进单位,以风景如画而闻名。尤其是大院儿有一道最靓丽的风景,那就是,有着军种特色的螺旋桨式办公大楼东边的那条金色的银杏大道。

    深秋,两排高大的银杏树,满树金黄,阳光从树叶中透射到地上,金灿灿的银杏叶,铺满整条道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了秋风落叶的季节,这条银杏大道就不再扫落叶,让那纷纷飘落的金黄的叶子,厚厚地铺在人们的脚下,踩上去,松软软的,好舒服,好惬意,好美。人们不会错过这个美好的景色,官兵、家属们纷纷到这里拍照,留影。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银杏大道上走来了一群神秘的中年女性,年纪都在五六十岁,她们的表情显然和普通的游人不同。虽然她们身着各式服装,高矮胖瘦、口音不同,但她们的气质不凡,胸是挺的,腰是直的,步伐是矫健的,掩不住的军人气质,依稀看到军人的影子,一看就知道她们是当过兵的人。她们有的激动地抚摸着树干,有的仰头注视高大的树冠,有的捡起一片片树叶,深情的收藏起来,仿佛对每一棵树都充满感情。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没人知道,她们,就是当年的栽树人,更没有人知道女兵们当年栽树的艰苦故事。时隔三十多年,她们是从祖国各地赶到北京,到老连队——话务连参加老兵聚会的当年英姿飒爽的女兵。


  这些树都是话务连女兵和当年住大院的各个连队战士们亲手栽种的。

  女兵们思绪难以平静,情不自禁的回忆起了1979年的春天,那场蚂蚁憾大树的难忘的战斗。

  当年这条马路上,两边长着的都是两人合抱的大杨树。老人们说有几十年的树龄了,树冠遮天蔽日。春天,杨絮成灾。到了秋风扫落叶的时候,叶子纷纷扬扬,满院子每个角落都是树叶,影响到了大院的环境。那时候大院儿里所有的连队,一个艰巨任务,就是每天扫不完的树叶。

  因此,上级领导机关下决心砍掉这些杨树,改种银杏。这个任务天经地义的落到了大院各个连队的身上。那时候大院还没有民工一说。

  机关按连队人数分配种树任务,我所在的话务连一百五、六十人,是人数最多的连队,任务也就自然分的最多。无奈,这个时候体现男女平等了。

  种树是有季节的,上级要求,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女连长霍书文领受任务回来之后,心里也犯难。因为更新树种,要放倒合抱粗的大杨树,对一群女兵来说并非易事。困难是摆在那的,一群女兵,从没干过这种活儿,不会干,力气小,时间紧,任务重,怎么完成?可是,在领受任务的时候,她硬是不接受领导的照顾,坚持和别的连队一样按人头受领任务。话务连的口号永远是:“男兵连能做的事,我们一样能做到!”连队支委会上,大家集思广益研究战斗方案。大家没有抱怨,没有叫苦,只是想着怎么按时完成任务。

  指导员张金云说:“有困难,我们首先要想如何去克服它,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咱话务连的人,因为,我们是军人。这是话务连的精神。”

  连长霍书文在全连进行战前动员,坚定地说:“我们要发扬蚂蚁啃骨头的精神,坚决完成任务。”

  听了连领导的动员,战士们情绪高涨,跃跃欲试。

  我也是女兵中的一个,也感到热血沸腾。执行各种公差勤务,对我们连队来说,是家常便饭,什么样的困难我们没遇到过,什么样的苦我们没吃过。比如说,去冰天雪地的东北农场劳动、到蒸笼般的砖窑出砖、和男兵并肩挖电缆沟、自力更生挖菜窖、杀猪、拉煤、等等,什么艰苦的任务,我们都圆满完成。我们都为自己是话务连的一个兵感到自豪。

  一场蚂蚁撼大树的战斗打响了。

  整个任务要求是:

  砍树,先要把树放倒。

  运树,把树干树枝运到指定的位置。

  刨树根,把大树根刨出来运走。

  种树,最后一个任务就是种上银杏树。

  第一关,就是锯树。

  要想把两人合抱不过来的大树锯倒,对男兵来说也许不算啥,可是对女兵来讲,可就困难大了,谈何容易。连里开始安排任务,分配力量,除了值班的以外,所有的人,都要来轮换着锯树。

  女兵两人一组,坐在冰凉的土地上拉大锯,一边儿坐一个,你拉过来,她扯过去,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累得不行了就换上另一组继续拉。拉大锯可也是要讲技术的,一米半长的大锯,劲儿小的战士真是拉不动。当时连队有一批知青入伍的战士,还有力气大的战士,都抢着承担拉大锯的任务。我记得,我和副连长刘宗美搭档,开始,俩人的劲儿就是使不到一块儿,那锯总是较着劲不听使唤。我虽然插过队,可从没干过这种活啊,一天下来,每个战友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可是,多大的困难也挡不住女兵们的乐观天性,副连长刘宗美一边拉锯,一边还给战友们鼓劲,她唱着家乡的童谣:“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门口唱大戏……”阵阵笑声,赶走了疲劳。

  树锯到一多半儿深时,需要有人爬到树上去栓绳子,以便把大树按方向拉倒。爬树,在女兵面前又成了难题,因为女兵中没有人会爬树。正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人,身高只有一米五六,身体很瘦弱,声音清脆:“我来!我小时候上树掏过鸟儿。”大家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是我们连长。她不由分说,一边把绳子拴在腰上,一边就开始爬树。别看她个子小,爬树还挺快,不一会儿就爬上去了。大家为了在拉倒树时轻松点,纷纷在底下对连长喊:“靠上一点儿,再靠上一点。”只见她麻利地解下腰间的绳子,按下面的指点栓在树干合适的位置上。看到连长瘦小而矫健的身子在树干上上下,大家由衷地敬佩。

   每次连长跳下树来,副连长就开始指挥拉树,大家都卯足了劲拉,可能是连长没有栓绳子的技术,栓的不结实,大家一使劲儿,绳子的扣就松开了,拉绳子的一串女兵齐刷刷地摔坐地上,大家拍拍摔疼了的屁股,哈哈大笑起来。

   那么多树需要上上下下,没有人能替换连长,终因连长体力不支不得不向外求援。关键时刻,营长派外线班的男兵来支援,人家可是专业爬电线杆的啊,他熟练地爬上树,把绳子栓的结结实实,高度正好合适。绳子很粗很长,一头儿拴在树上,一头儿攥在女兵们手里,就像拔河一样,全连的女兵齐上阵,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一个挨一个,从绳子能够得到的地方开始,一直到绳子的尾巴。连长站在第一个,领头喊口号,后面跟着一串女兵,一起喊着,“嗨呦”“嗨呦!”一起使劲拽绳子。就像蚂蚁撼大树一样啊!大家齐心协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大树放倒,大树倒下了,女兵们都倒了,累的筋疲力尽,坐到地上爬不起来了。

  就这样,一棵树一棵树地锯,一棵一棵地拉,最后所有的战士手上都有血泡,而连干部的手上的血泡比战士的还大,没有一个人喊疼,战斗在继续中。

  当时,有位副司令正巧路过,看到了女兵们的伐树“实况”,很感动,他夸奖女兵:“你们这些女孩子真是好样的,不怕吃苦,不娇气,不愧为毛主席的好战士。”

  女兵们把大树冠的树枝锯掉,把树干锯成规定的长度,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把树干运到指定的位置。

  又是一个大难题摆在女兵们面前。在一没有吊装设备,二没有运输工具的情况下,一群束手无策的女战士,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如何把大树干运走。女兵们集思广益,情急之下,还真是想出来一个笨办法。

  连长让人找来三辆小推车,靠在十几米长的树干的一边,六个战士扶住小推车,其余的人,一个挨一个的站在树干的另一边,都弯下腰,抱住树干,连长一声口令:“一、二、三!”全体战士一起使劲,把大树干搬到了小推车上,绝对是整齐划一,接着,三辆小推车步调一致,在一群女兵的护送下,把一棵棵大树干胜利地送达目的地。

  运树的困难解决了,又来了新的困难,刨树根,那个几十年的老树墩粗大,根深须长,盘根错节,刨好大的坑才能把它弄出来,然后再把银杏树一棵一棵的按位置栽到树坑里,才算是完成任务。

  女兵们就是用这些蚂蚁憾大树的办法,硬是把十几棵大杨树伐倒,运走,刨出大树根,然后,亲手载下两排银杏树。然后,我们就像呵护孩子一样,为小树浇水,施肥,养护,就像树保姆。那小树也像女兵一样,列阵军中,英姿飒爽,整齐划一,和女兵们一起成长。向女话务兵们一样,默默无闻的为军营奉献着自己的青春年华。

   看着一排排硕大的银杏树,我们可以自豪的说,是我们女兵当年的辛苦,才换来今天军营这般美丽的风景。当年女兵伐树栽树这段鲜为人知的故事已成历史,我为我们的部队留下这个美丽的风景,也为我们的军旅生涯留下了难忘的记忆而感到骄傲。

  

  近四十年了,这件难忘的经历深深地印在了我们的脑海里。

  老兵们手中的相机不停的“咔嚓、咔嚓”拍照,高兴得像是回到了当兵的年代。女兵王宏走到一棵大银杏树下深情地说:“这棵是我们分队栽的,来,我们跟它合个影吧!”好主意,老兵们都围在大树周围,留下了最靓丽的身影。

  女兵们那种经历,那种精神,是我们一生的财富,我们的人生也像这参天的银杏树一样,永远美丽,挺拔,正直,向上。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