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梦境,展开如黑白之境
结束在下半夜
半夜如同半生长
穿过旱土,翻过张关山
机关大院的返程车
车夫姓艾,到不了梦想的终点
她在黄桷,管理着青春的炸药库
她很黑,来过我实习的通信楼
守门的匪哥,喉咙放喷:
小鱼儿,黄八井,黄八井。
我去过她的野营房
一个铁皮围成的女儿国
房间里,有女儿的体香
和廉价的花露水
我们在二层台,看油月亮
月色之下的老井
多像她的眼睛,
多像一万米的爱情
油在地心,她在我心里
二
我总被我的虚名,惊醒
我不是小鱼儿,古龙的浪子
但,我的兄弟,是花无缺
他们的传奇,还在云台坝儿
水声四起
比如说,尤初心,
脑壳短路,一根筋,
那年,发电房走水,
浓烟八丈高,
他吼他的妻,如吼咪娃儿:
瓜婆娘,扯什么扯,脑壳有包,
那是国家财产,
卖了你,也陪不起。
他冲向火海,黑成了一朵烟,
烈士榜上,那天,刚好缺毛笔。
再比如说,任掰掰,
一口荤笑话,人掰心不掰
驾一头老解放,手腕亮麻麻
一块上海表,显洋盘,
虚劲提起,比专员还专员
一头失惊的牛
一个惊叫唤的老者
他的解放,解放了牛与老者
一脚油门,轰向夹皮沟
他的掰掰,从此不治全愈
他的上海表,遗失在卧龙河
十年后,一个老乡捡起,
吓得脚粑手软,
一滴血,还在时针上,转圈圈
三
我承认,我的呓语,
总不合时宜,我的鼓点,
总敲不响岁月嘶鸣的节奏
那个看月的女子
最终,成了别人的妻
还有,我的兄弟,花好人缺,
只有背影,还在夕阳下说,
说陈年旧事,从春天到秋天,
说我的雨季,一下就三十年
我还是小鱼儿,走不出故事的人
含硫井,高压井,功勋井
老解放,新东风,翻斗车
井井有泉,车车有戏
沿着这些泉水和车尘,出发
那个艾师傅,还在,
石油大院的门口,等我
卧龙河啊,我的气龙河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哪一朵溅起的浪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