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云香,我初中的女同学。

  她浓眉大眼,腰圆膀宽……等等,错了,那是张飞。我重来。

  她是个美人胚子,鹅蛋形的脸庞,镶嵌着一对亮晶晶的眼睛。乌黑的头发,散开来像一道丝绸样的瀑布。鼻子、嘴用书中的话形容:“鼻如悬胆,口若点朱”,一笑起来有两个小虎牙,齿如编贝。那时,她刚完成由黄毛丫头向美少女的蜕变,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窈窕毕致,亭亭玉立,身上穿的的确良上衣有些嫌小,一对白鸽子呼之欲出,满园春色就要关不住了。

  潘云香性格很好,爽朗大方,做事干练,身上没有其他女同学的扭捏劲。她有些调皮,喜欢欺负我。我读书那一会儿,正好坐在她前面,好了,我的“苦”日子就来了。她不是用铅笔戳我的后背,就是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时用作业本打我的头。要么我靠在她的课桌上,她趁我不注意时猛地拉一下桌子,害我吓得魂掉。有一回,她撕了张作业本的纸,画了个圆圈贴在我后背的衣服上,当靶子射。我受不了了,就当讨好佬报告老师,让她罚站。

  在我们那个70年代,男女生不说话,还没讲话就脸红,封建得很,也纯洁得很。要是哪个男同学和女同学说个事儿或讲一句没盐没油的话,第二天,“某某和某某好”的评语肯定在同学们中间漫天飞舞。她那样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胆子不是点把点大。

  潘云香就被老师调整到我前面坐了。我心想,这下她欺负不到我了。然而,她还是能。她和解敏(她的同桌)都比我高,尤其是解敏,瘦高的个子像个豇豆扦子。坐我前面,她就用头挡着我,不让我看清黑板上老师写的字。我左边看,她向左边转动她的头,我右边看,她右边档,还叫解敏一起档。我看不见黒板,只能看见她乌云般的秀发。还给我起绰号,叫我“小萝卜头”。起外号,这是女生干的事嘛。

  我那时学习成绩不好,小半怪自己不努力,多半要怪潘云香。她那样不折不挠地“欺负”我,我哪有心思搞学习?!

  潘云香也有求我的时候。那时黄梅戏《天仙配》、越剧《红楼梦》刚解禁,她喜欢听,而我刚好会哼两段,上课时,她就央求我小声唱给她听。她百听不厌,其实我唱的并不好。

  初中毕业后的某一年,小镇上举行农民运动会,女子篮球比赛时我正好在看。一下就看到了比赛场上的潘云香了。她穿着大红色的裤衩背心,白色的球鞋,英姿飒爽,雪白的皮肤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闪动着迷人的光彩;洁白的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汗珠,在红色运动服的映衬下,粉扑扑的,漂亮极了。运球,转身,起跳,投篮,动作一气呵成,看上去很专业。我在观众席上为她加油助威,嗓子喊哑了,手都拍红了。

  要问我最后比分是多少?我没有关注。我的心情都随着她跑步时胸脯上下起伏而上下波动了。

  四十年后,潘云香与我在同学群中遇上,亲切极了。用喜极而泣都不夸张。在群中聊得入港,我问了一句在心里憋了40年的话。我说:“爱情专家讲,哪个女生喜欢专门逮着一个男生欺负,就表示喜欢他。我觉得当时的我很符合专家讲的条件。”就问她,“那你欺负我是喜欢我吗?”她说,“不是,只是觉得你那时很搞笑。”

  我自作多情了。害我白担心这么多年。我瞑目了,专家的话果然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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