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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街头巷尾兴起了各种烧烤,什么山珍海味儿,均可成为食材。每每来到烧烤摊店前,望着烟熏火燎的烤物,闻着略有煳味儿的海味和肉串,我的眼前不禁又会浮现出老妈的火盆,以及盆里烧的土豆、地瓜、豆包和鸽子、小鸟等。

       我觉得天底下,没有任何一种烧烤食品能够超过我老妈火盆里的东西。特别是火盆里烧出的鸽子和小鸟,要比现在所有的烧鸽子专业店铺强百倍。记忆里,我妈烧的鸽子,在离家二里远的地方,就能闻到那股扑鼻的香气,令我加快脚步往家赶。尽管一年只能吃一次半次的,可那回味无穷的香气依然是我久久不能忘记的。

       那年头人吃饱都很困难,哪有鸽子吃。俗语说:来鸽去燕,鸽子燕子都是吉祥的兆头。从本意上,人们是不舍得将鸽子杀吃的。但燕子不吃落地的,鸽子不食喘气的。意思是说鸽子与人相争同吃粮食,燕子则以空中飞的各类昆虫为食,与人无争。
      据说,人对食物口感的认可在小时候四五岁就留下了,难怪老妈的火盆里烤出的任何食物,如今依然像留在我的口腔里似的,胜过后来的烤大虾鲍鱼和牛羊鸽子肉串等美味儿。不夸张地讲,童年,老妈的火盆就像我的餐馆。只要一饿,我就会拿着根树棍到火盆里拨拉吃的。每次,都能拨拉出早已烧熟的东西。那时,我暗暗地想,待我长大后一定要好好地回报和孝顺老妈。可老妈并未给我报达她的机会,正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家原在庄河花园口,后因二哥参加革命队伍被日本人和国民党盯上了。无奈,一夜之间跑了几十里路,来到普兰店所属的小荒地屯至今。要知道,小荒地当时只有几户人家,属于不毛之地。家家穷得要死,户户冷得要命。即便逃生,老妈也未扔掉她的火盆。听妈妈讲,我是在她来小荒地第二年冬出生的,那年她三十九岁。
       我生下来时,又瘦又小,体质软弱。老妈说,多亏她的火盆,不然就冻死了。我们一家人常常围坐在火盆旁烤火取暖。在老妈心里一直希望日子能象盆火一样旺。由于年景不好,盆里烧的东西少时,老妈就对哥姐们说,小弟体弱,让他多吃些。这话至今想来,令我眼窝发热不止。

       记得小时候,一到冬季,老妈就会蹲在堂屋的灶炕前,用小铁铲一铲一铲地将烧着的玉米箍和硬木头装进火盆里。有时稍不注意,眉毛和头发就被烧焦,手也不只一次让火烫得起了泡。每天我从外面回来,老妈见我脸手红红的,就心疼地说,快到火盆旁焐焐。年幼的我,只知道妈妈用火盆暖屋子,怕我们冻着。大了才懂得,妈妈的火盆在哺育我们的同时,也在传送着伟大的母爱。
       那年月,家家贫穷,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一盒火柴虽2分钱,但人人也要算计节约着用,不然都买不起。为了节省一根火柴,老妈常常用火盆的底火,再去燃起灶堂里的柴草。其实不光我家有火盆,屯里几乎家家都有,只是大小不同,作用是一样的。老妈是个要强的人,凡事都要争先做一。于是,她的火盆不仅在本屯最大最好,就是十里八村也没有超过她的。老妈的火盆一年四季闲不着,冬季取暖,夏天让母鸡趴在里面下蛋,春秋用来装着干豆角等。每逢过年,老妈都要在火盆外面糊满各种吉祥物和当年的属相,并在一角刻个小福字。我发现妈妈已离不开火盆,她经常用那里面的火点她的烟袋。而我离不开火盆,是惦记着盆火里烧的各种好吃的。  
       老妈若活着,今年正好过百岁。可是十七年前的那个寒冷的初冬,她却丢下火盆和早已成家立业的儿女们离开了这个世界。在她下葬那天,父亲哽咽地说了一句话,把火盆也埋了吧!
       如今回忆起老妈,火盆陪伴她六十余载,盆里烧过无数次好吃的,可她却没吃过一口。

       常言道,有妈在家就在。妈不在多年了,我才陡然意识到,妈不仅是家的象征,本身也是家中的一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