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小默觉得丽丽好看,就装作看窗外,扭头看她。

  她说:流氓,看什么看。

  你才流氓呢。

  X你妈,她又说。

  小默服了,虚晃一句:你是女的,不能XX。

  哇——她哭了,说侮辱她,就告了老师,而且也告了她爸爸,她爸爸也是老师,所以

  小默很快被揪着领子扔出教室。

  ——流氓,你把她惹哭了。

  那一年,小默不上学了,和大哥们,还有一条狼狗,拜了把子,说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兄弟们一起睡觉,一起抽烟,过着幸福的日子。

  几个人,在废弃的露天球场看星星,哥说,吸口烟就不饿了。就满地的找烟头,偶尔会有“银象”烟,就围一起,闻那妖里妖气的香味。

  灯光下,有两只狗狗呜呜的叫,尾巴连着尾巴。

  小默:狗哭什么?哥说那不是哭,是爱情。小默问:爱情就哭吗,发出的声音是差不多的啊?就像,高兴和难过,都会像疯子一样吗?哥说:滚。

  用棍子插到它俩中间抬起来,直到分开,望着逃走的狗狗,小默喊:

  ——你个小流氓,把她惹哭了。

  武装部围墙外的小河里,有青蛙王子,我们抓了几个,细线栓着拉车,纸糊的车里,坐着几个昏迷的蛐蛐,而方向,是有水的地方。青蛙累了,我们于心不忍,就点把火烧死它们。然后,喂我们的狗狗,为了吃到一块烧熟的肉肉,它站得像英语老师。

  小河对岸的树林子里,一红一黑两个影子抱在一起哭。天是水汪汪的蓝,云彩牡丹花那样的一大朵一大朵,鱼儿在河里翻着花儿,露出白白的肚子。

  哥说,有人耍流氓呢,打他。

  乱拳乱脚之后,喘息未定,黑衣男人紧紧的捂着裤兜,女人自己哭着跑掉了。小默在那个裤兜里,只搜出了几块钱和一包烟。抽烟的时候,小默说,恨恨的说:老流氓,你的女人哭了。

  北大街的录像厅里,加一块钱,就可以看到好片子。你可能因此会知道,男人会像一头猪,或者像一只狗那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是你运气好,可能会看到一头猪,或者一只狗,像男人那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是没有看过,你就尽情的佩服我们吧,因为我们的知识已经到了人类无法解释的地步。

  大哥说:我家里有气票,卖了看录像。

  咋那么多气票呢?后爸管发这个的,大哥说。

  录像厅里,枪炮和爆炸齐鸣,云雨共雷电一色。大哥的后爸赤脚从录像厅门前跑过,后面跟了拿着棍子的女人。她哭喊:气票又给那个野女人了,看我不打死你——。小默想起来那个春天的夜晚,抬两只狗狗的那根棍子,笑出声来。小默问大哥:这女人打你后爸,咋办呢?大哥狠狠的,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时光如梭,南方高大的工厂,有流水的工人。

  小默挥手,和人告别。站台上的女人,是夜里同床共枕的那一个,像丽丽。“丽丽”说什么,他怎么也听不到,看她用手在空气里写字。他摇摇头,说不懂不懂。她就用手,比划一个心的形状,然后就留下了眼泪。

  一路上,他不敢吃什么东西,肚子里装着的,是早上吃下去的食物——不那么疼的时候,会想起那个的女人。

  ——谁把她惹哭了?

  谁把她惹哭了?

  这个世上,有很多女人在笑,也有很多女人在哭,就像白天的背面,是黑夜一样,当我们习惯了黑夜,哪里就都是路。小默,大哥还有一条狗,拜了把子,他们说要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世上的生和死,都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事。

  忘了哪一天了,因为一些事。警车停在了小默家门口,妈妈一边往外推持枪的警察,一边朝里喊:快跑,乖乖。

  跑不了,被人带走时,小默清楚的看到:他把妈妈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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