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一个小箱,
掀起两边的铁扣,
就可以“开张”。
每年我都要打开晒晾,
东西不多可都是我的珍藏,
包括这个手榴弹箱。
今天,
赤日炎炎灿烂阳光,
我搬它出来晒一晒晾一晾。
拿出来“针线包”,
三个线板上插着大中小三根针,
我用棉球蘸着酒精把它们擦出光亮。
里面有四根大提琴和贝司琴弦,
断了的琴弦都有故事可讲。
那一年,
吴清华上场,
她看见了红色娘子军的红旗,
踮起脚尖把红旗的一角贴在她的脸庞。
这个时候是我的大提琴独奏,
前几小节琴声深情悠扬。
太投入了啊,
最后的音符正在高音上颤响,
突然“啪”的一声,
外面的琴弦崩裂,
幸亏我立即换把到第三根弦上,
才没有出洋相!
在昆明军区国防礼堂,
《英雄儿女》在舞台上领唱合唱。
我拉着贝司在乐队后面不由得随着歌声摇晃,
突然“砰”的一下,
断了一根琴弦,
就像定音鼔敲响。
弄得我非常紧张!
接着又“砰啪”两声,
又有两根弦断响,
大贝司成了“独弦琴”,
汗水湿透了军装!
一块绒布包着一块松香,
快50年了,
颜色还是紫里透红红里透亮,
放在鼻子下闻闻,
还是那么香。
慢慢的捏着折成两截的指挥棒,
折断的地方已经对不上了,
它的沧桑就是我的创伤!
那一次我在指挥合唱领唱,
几十个人站在合唱台上。
偌大的乐队发出和谐的交响,
舞台上每个人情绪激昂!
刚刚调来了一位副团长,
上来就站在我的身旁,
他听了一会儿让停停停,
说为什么唱得不一样?
我停下和颜悦色对他讲,
有高中低音才叫合唱。
可是他的头摇得货郎鼓一样,
“唱的不整齐重新唱!”
我的火气难控制,
一下子折断了指挥棒!
转身大步出礼堂!
气乎乎想骂娘!
到了宿舍床上躺,
迷迷糊糊进梦乡。
一睁眼床边站团长,
你真厉害啊,小张,
竟然还在床上躺!
那么多人还在舞台上!
我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
快步跑进大礼堂。
乐队的哥们一个都不少,
合唱队员还站在台子上!
不少人怒目圆睁看着我,
看得我心里直发慌。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
我不说解散谁都不能走啊,
众怒难犯我撞到了枪口上!
……
看着手里两个半截指挥棒,
一辈子教训永难忘!
一双鞋垫绣着五星,
包它们的报纸已经发脆发黄。
拿着鞋垫想起集宁的大娘,
住在她的家里,
就像我娘在身旁。
我挑水,
她夺扁担,
我扫院子,
她追着我把扫帚抢。
那个喜欢我啊,
“小小年纪当军官了”,
“你的娘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
晚上火炕烧得旺,
老人家亲自在挨着灶口的地方给我铺床,
那一夜,
象烙饼,
躺着坐着都是烫!
走的时候啊,
大娘把我的挎包里塞满了红枣鸡蛋,
水壶里还灌满了糖。
两夜在油灯下做的鞋垫,
一针一线情意长!
……
最后的包里一层层,
白色的塑料小包里有两套帽徽和领章!
我轻轻的把帽徽放在茶几上,
再把领章一边一块在帽徽两边整整齐齐端端正正的摆放。
看着两套帽徽领章,
又摸摸我的头和颈,
仿佛它们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眼睛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看着帽徽闪着光芒,
看着红彤彤的领章,
轻轻的抚摸着领章上面细细的绒绒,
一下子回到当兵的时光!
是沉重?
是回想?
酸甜苦辣涌胸膛!
50年了呀,
50年都在这小小的箱子里面装。
忽然之间停下手,
看着帽徽,
看着领章,
这个不能晒啊,
这个可不能晾,
掉了颜色咋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