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们三班没有从十四连的花名册上消逝,而是一个不少的全部活了下来。

       我们被救出的时间是四十八个小时之后,这都是后来听连里其他战友讲的。我们被送到团部卫生队,经过了一周的体检、休养,我们一个个又精神焕发了起来。

       团部警通连话务班的万明霞和另外两个女兵也借机来卫生队里看望我。不过,她们打的是看三班全体战友的旗号,她见了我就竖起大拇指说:“你真了不起啊!是这个!”

      我看着她们三个笑,笑的很阳光很灿烂。 

      没来得及跟万明霞们见第二次面,我们就被营里派来的车接回驻地了。

      回连里后,我被连长叫去了,把我从头到脚细细地看了一遍才说:“文书要到教导队学习去了,你就留在连部当文书吧!”

      一个星期天的晚上,连队都熄灯了,连长却不知怎么老睡不着,起身从床下摸出一瓶酒,对我说:“来,陪老子喝一回。”

       自从我到了连部当文书后,他就时常在我面前老子长老子短的,他是连长嘛,我也没办法介意他。我陪他喝,敞开肚子毫不客气地喝。

       他看着我说:“知道老子怎么让你当文书吗?”

        我一边喝酒一边摇头。他说:“知道你是怎么来到咱十四连的吗?”

       我还是摇头。

       这回他指着我说:“你小子耍滑头,其实你知道!是我硬从团部警通连里把你给抢过来的。当初,警通连的那个小白脸,还想从我这里把你弄走,那怎么行?我接回的兵,我训练的好兵哪能给了他?就这样,你就来到咱十四连了。”

        他说的警通连那个小白脸是指警通连的连长,长沙警校特训过的,是团里的拔尖人才,这谁都知道。

       抬头看着连长的那张黑脸,在心里骂他:“你妈的,这回差点让你把老子的命要了!  在心里也当了他一回老子。 

       有一天,许班长来到连部,他一边哮喘一边说:“文书,你给咱操着点心,要是有车来咱连里,我得坐着到团卫生队看看去,这阵子光哮喘,是不是得啥子病喽?”

       我说:“班长,不会的,你这么棒的身体哪里会得什么大病呢。”

       过后,许班长不但到团卫生队检查,又到县城附近的XX陆军医院检查,终于把病查清楚了,他得的是矽肺病。

      这也不奇怪,矽肺病是我们坑道工程兵的职业病,长期在坑道里吸入水泥灰、石粉灰和爆破后的硝烟,时间久了就得这种病,主要表现就是病人急剧哮喘,浑身上下有气无力,严重的会丧失生活能力,造成终身痛苦。

      许班长的矽肺病,其实已经很严重了,医院决定让他休养,不要再参加坑道作业了。

      许班长却不,他还是坚持着同大家一起进坑道打掘进,连长指导员都同他谈了几次话,让他休息,他还要坚持工作。也许是对于他身体的关爱,连长找他谈话说:“你的身体真的不适宜在施工部队干了,我给团里讲一讲,给你评个甲一等的病残,起码你今后的生活是有保障的。” 

       那天,他们谈话让我在旁边做记录,我也觉得许班长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这种病是慢性病,一时半会儿是治不好的。

       却不知道,许班长激动起来,指着连长和指导员说:“你们谁敢让我病退?谁敢!谁让我病退,我就跟谁拼命!”说完,一扭身气冲冲出了连部。

      连长和指导员看着这个情形也没办法,连长说:“是啊!这样处理许辛猛这个兵是不太妥当,有点卸磨杀驴的味道。”

      指导员把脸转向我说:“文书,他在新兵连就跟你在一起,你比我们更了解他,不如你找个时间与他好好谈一谈,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我当着连长和指导员的面只得说:“那就让我试试看,不知道行还是不行。”

       还没等我找许班长,他就来找我了。那是个星期天的上午,他说:“走,咱俩一块出去走走。”

      我看他身上还背了个挂包,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

      在一片茂密的林子里,我们席地而坐,他从挂包里拿出一瓶酒、一包花生米、一包四川榨菜,还有十多本荣誉证书,他在两个缸子里倒好酒,站起来把空酒瓶像扔手榴弹一般扔出去老远,只见那空酒瓶在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碰击的粉碎。

       我知道,许班长的心里很苦,这些天吃下去的饭都变成了黄莲。他坐下来,端起杯子说:“来,文书,咱喝酒。”

       自从我当文书后,他就这样改口称呼我。

       说着仰头喝起来,没断气地喝了好几口,放下杯子,他抹了一把嘴说:“文书,你看看,这都是我这几年挣来的,得来不易啊!哪个红本本里都有老多老多的艰难哩!”说着,他一本一本拿起来,翻开,再仔仔细细地看,看着,看着,我就看到他眼睛里涌满了泪水。

       我说:“班长,你心里现在是不是特苦?”

       他听过我的话,把盛酒的缸子端起来又喝起来,喝完便放声的大哭,我也跟着他一起哭了。

       他对我说:“文书,我现在脱下这身军装,真的不是时候啊!”

      我抬头不解地看着他。他冷静了一会对我说:“我有一个谈了四年的对象,是村支书的女娃儿,也是村里最漂亮的女娃儿,她在村里的小学教书,前两个月又通过考试成了一个真正挣工资的公办教师。我对她下过保证说我也要在部队提干,提干后,再与她结婚。文书,这提干的事,不是我凭空说的,是连长一年前就对我说过,说我是咱十四连里最能干的班长,最优秀的班长,只要有提干的指标,第一个就给我,可……可是,现在他又要做工作让我病退。文书,我们村子里的人都传炸锅了,都晓得我迟早要在部队里提干,你说提干没提成,还弄得个病退,你说我怎么有脸回去见人?”

      有些话我说不出口,但我还是说了:“班长,可是你的身体……”

      我看着他,真不想伤他的心,但我不得不说:“班长,可是你的身体真的不适合坑道作业了。”

      他吼道:“哪儿我也不走,就是在部队里看大门、喂猪、扫地我也不离开部队!”

      他有些歇斯底地叫喊着,我们的谈话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有一天,连长阴沉着那张黑脸对指导员说:“你看,许辛猛这个兵怎么办?他不能正常工作,三班就群龙无首了,这阵子在坑道里就让他的排长太操心。”

      指导员看了我一眼。

       我说:“你们说,我回避一下。”

      指导员笑说:“这倒不必,还要让你做记录哩,这是咱们连支部书记和副书记在研究工作,又不是做啥见不得人的事。”

      指导员接着说:“这也是为了工作,也是为了三班长的身体,建议他到团卫生队住一段时间,好好治一治病。他走之后,就让三班的老兵赵大明担任班长,你看怎么样?”

      连长说:“这个赵大明当班长,我看不大合适,他已经超期服役了,今年年底是非走不行了,不如就让年轻的兵上,我看还是山东来的那个王玉山当班长比较合适。”

      指导员听后说:“我看,也行,那就这样定了。” 

      许班长第二天就被指导员连哄带劝地送到团卫生队去了,这一住就住了半年多的时间,成了团里有名的长期病号。

     不知,许班长长期住院的事情怎么让团里的刘参谋长知道了,刘参谋长电话打到连里要求今年复员时,一定要把许班长的这个问题解决了。

       一年一度的老兵复员工作很快就来临了。

       最先报名的是我们班的老兵赵大明。他见到我笑嘻嘻地说:“今年复员,咱先报一个名,我今年是非走不行了”。

       我开他的玩笑说:“咋啦?不想在部队干革命啦?”

       他说:“咱倒想干哩!可干来干去有个啥奔头?当了他妈的五年兵连个班长大的芝麻官儿也没干上,丢人哩!”

       我想起连长前段时间建议不让老兵赵大明当三班班长,而让王玉山当班长那个事。但我是文书,我掌握着连里的好多秘密,我不能说。不过,我也感到老兵赵大明干了五年坑道兵有点亏得慌。

       不想,赵大明悄声说:“不过,咱也没啥亏的,还记得吗?你们刚下老连队时,你那嫂子就来部队看我。”

       我说:“你真是有些老不要脸了,人家与你还没结婚,还是你的恋人,你就让我称人家叫嫂子。”

      他有些诡诈地笑了一下说:“跟你明说了吧!你嫂子都给我生下儿子了,刚生下一个来月,就是那次来部队时给她种上的。”

       我一听就乐了:“哈……你这老家伙来了个先斩后奏啊?婚还没结,就抱上儿子了。”

       他连忙摆手说:“我在乎个屁,这事连里到现在就你一个人知道,可不能乱说啊!”

       我说:“好,星期天我请你喝酒,为你祝贺!” 

       老兵复员,是让连里干部们最头疼的事。

       许班长的事情,连里的干部们轮番着说了多少次,就是说不通。

       许班长咬定一个理,这病是在部队上得下的,就得在部队看,要想让走人那也可以,那就是给提干。

     “嘿……”我不由笑了,许班长来了这么一手,这下可把连里的干部们给难住了。毕竟他是为国防建设卖了几年命的老兵,谁也不愿来硬性的和草草率率的处理这件事情。

       后来,还是许班长把事情给激化了。

       他找指导员讲了多次,指导员耍滑头,说:“你找连长吧!连队嘛,就一连之长说了算。只要连长说了,他咋说我就咋办,这总行了吧?”

       既然指导员这么讲了,许班长不管连长有空没空就找连长说这事。

       可提干的事,那可不是一个小小的连长能够随便答应的。所以,连长肯定不会答应,连长越是不答应许班长就越是找他,找得多了,连长有些烦,就说:“我真得办不了,我是一个小小的连长,不是团干部科的科长。”

       许班长也有说法:“那推荐干部的权力你总有吧?要不,你给我填个推荐干部的表,我拿上找团里去。”

       连长阴沉着黑脸说:“那转干是分批解决的,那要经过很多程序哩!你以为你想转干了就专门为你一个填个表,召开一次会研究啊?”

       不管许班长说千道万,连长依旧没有给他填这个转干推荐表。

       那天许班长从连部出来,回到三班住的石头屋,连中午饭也没吃,一下就睡到了晚上九点多。

       那天夜里,我们连发生了一件事情。

       半夜里,连长睡的那间屋子的窗玻璃被人用石块砸破了,落下的玻璃片子恰好砍在连长的额头部位,距离右眼仅二公分的距离,当即送营卫生所缝了七针。向连长屋里扔石头的人也很快查出来了,是许班长。虽然他已经不是班长了,但我一直这样称呼他。他立刻被关在一间屋子里,由两个兵看守。

       营长来了,看了一会儿低头不语的许班长,什么话都没说,来到连部见连长:“老张,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吊兵?不行,就送军事法庭。”

      黑大个子连长,这会儿头上缠了好几匝白纱布,那雪白的纱布和他那黑脸一对比,黑白分明,十分滑稽。但他说出的话,一字一眼,一板一钉,他说:“营长,我看就算了,还上什么军事法庭?我一个连长把自己的兵送上军事法庭,我丢人哩!让他安安然然地走了算啦。”

       营长有些发怒道:“那不行。这样的事情不严惩那还了得,这哪里还像个军人,就是不送军事法庭,营党委也决定报团里开除这吊兵的党籍,撤销他所得的一切荣誉称号,遣送回家。”

       许班长走了,回到四川绵阳的老家去了。

       不过,连长脸是长得黑了点,但他那颗心很红,红得艳艳地,红得彤彤地。因为,他到团里上下折腾了好几天,费了好多周折,最终给许班长办了个病残评价,按三等一级开了证明材料,装进了许班长的档案里。连长说:“他不仅是我的兵,也是我一个兄弟!这回营里、团里处理许辛猛的事,我觉得有些偏激,兄弟们为国家卖了这几年的命,每天把一百多斤的肉交给大山也不容易啊!” 

       许班长走的那天,我们三班给他送行,一直送到团部附近的火车站。

       团保卫科还派了两个参谋一块陪着许班长,要亲自把他交给当地的武装部。其实,许班长是被做为犯了严重错误的兵给遣送回家了,我只是在这里不愿用这个词。

       回到连里时,连长叹了口气,才对我说:“许辛猛这个兵,想不到落到这样一个结局!”

                                                            

       八 

       老兵复员的工作刚完成,就到了要接新兵的时侯了,这次我们团要接江西省的兵。

       据说,离卢山那地方挺近,我就想借这个机会去一次,也好美美地逛一回。连长很是神秘地说:“你还是别去了。前天,我到团里开会,见到了组织科的老乡,他告诉我今年的军校报名也要开始了,你小子可不敢错过了这个机会,你是这方面的材料。”

       连长的话还真应了,没过几天,连里就接到了团里的通知。能达到报考军校条件的,只有我和四排的一个河北青龙县的兵。这对我还不算惊喜,让我更加惊喜的是在团里举办的报考军校的复习班里,我发现有警通连话务班的万明霞和卫生队的另一个女兵,我经常同她与另外那个卫生队的女兵一块讨论,一块学习,一块进步。

       因为复习班里有了女兵万明霞,我总是在一种难以抑制的愉悦心情中渡过每一天,把每次摸拟考试都做为向女兵万明霞表达心情的最好方式,所以每次考的都很好。

       我与女兵万明霞两人时,她很是妩媚的看着我问:“姜勇,你计划报哪个军校?”

       我不假思索地说:“你报哪个军校我就报哪个军校”。其实,自从来到复习班里就有这个想法,我就觉得这一生肯定与面前这个瘦高个子的女兵万明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听后笑了,依然笑的很可爱、很妩媚、很灿烂。她说:“你这个新兵蛋子,真是个赖皮!”

       我听着“哈哈哈”大笑着说:“不就比你迟当几天兵吗?不过,你那个话务兵算啥兵,我们坑道兵那才算真正的兵哩!你不是说我赖吗?那我这一辈子不赖别人,就非要赖上你一个人了。”

       她听后,向复习班的教室方向走去。我有意要找她说说话,她身边总带着卫生队那个女兵像是她的一个小尾巴,这让我有点烦心。

      仅仅在一起复习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到参加考试的时候了。

      在考试之前,她给我递过来一个字条,上面只有五个字:“南工”,但我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在我填报志愿的时候,我就毫不犹豫地填上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工程兵学院”。

       我们入学的时候,是一九八一年的初秋,团里共有四个未来的同学,当然还有那个瘦高个的女兵万明霞,一起坐火车来到江南古城南京。

       三年后,我被分配在团政治处当干事,明霞仍回警通连任正排职的技师。

      有一天,我回到老连队,黑大个子连长就“哈哈”地笑着说:“欢迎,欢迎大学生回娘家看看。”

      我衷心地说:“连长,谢谢您把我带到了十四连,让我在十四连经历了这么一番摔打”。

       他说:“就你小子那德性,早就瞄上了人家警通连的小女兵,你真到了警通连不勾引人家小女兵才怪哩!战士谈恋爱是部队规定的禁区,老子把你带到十四连,是为你小子不犯错误哩!”

      我听后笑着说:“连长,您说的还真是,要真的把我分到警通连,也搞不好早就同这个万明霞搞出一番风景了。”

      连长大笑了一阵,很是关心地问:“你和人家小万啥时结婚?别学你们班的赵大明,还没办结婚手续就弄出一个小革命后代啊!”

       我与明霞在军校时就已经开戒了。虽然军校男女之间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但只要两人愿意,那也是防不胜防。

       回到团机关,我对明霞说:“咱们办了吧!”

       她说:“那就办吧!”

      这么简单的对话,就把两人的终身大事办了。婚礼很简单,也很幸福,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计划在部队好好大干一场,却不知一道命令干净彻底的毁灭了我们这份美好的愿望和理想。

       正式阅兵的日子是雄壮的、威武的。这可是两千多名官兵们在一起走队列,一起受检阅。在团部大院的大操场里,各方队严阵以待。

       军乐响起后,首先是三名军旗手和九名护旗手走过来了。

       接着是团机关司、政、后组成的方队走过来。

       团直属队警通连、汽车连、机械连、机务连、安装连、卫生队、后勤连的方队走过来。

        一营的一、二、三、四连走过来了……

        二营的五、六、七、八连走过来了……

        三营的七、八、九、十连走过来了……

        四营的十一、十二、十三、十四连走过来了……我站在机关干部们组成的方队里,看到了我们老连队十四连的黑大个子连长张德然了,他正以标准的军人步姿带着十四连的官兵们,走过检阅台。

       我的眼睛湿润了、模糊了,这就是我们这支有过赫赫战功地部队,他们在战争年代是优秀的,他们在和平时代仍然是一支英武的优秀的部队。是啊!这是一支用无数年轻生命和鲜血铸成的英雄部队!  

       那天的阅兵式进行了整整一个小时二十二分钟。之后,赵金明团长很是严肃地走向检阅台,向检阅台上的首长们请示:“首长同志,中国人民解放军工程兵XX师XX团阅兵仪式结束,请指示!”

       师长,一个胖胖乎乎、白白净净的老头走到台前的麦克风旁,向操场上的全体官兵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挺胸抬头从部队的右侧非常专注地巡视了一番,那严肃、那郑重,让所有的军人肃然起敬。“现在,我宣布中央军委的命令!”

      瞬时间,操场上的所有官兵都立正待命,检阅台上的首长们也立正站立了起来。 

    “根据军队建设的需要,经中央军委批准,中国人民解放军工程兵XX师XX团从即日起撤编。善后工作由XX师党委组成善后工作组……”

       没等师长把命令读完,队伍里已有了兵们的哭声,这哭声,像一把火炬,在传递、在燃烧。压抑、低沉、甚至不满和愤怒地情绪让兵们哭成一片……

      刚才的那三位护旗手,把检阅前升起的军旗缓缓地降落下来……703部队,这个有着赫赫战功、英雄百出的部队从此消失了。 

       一夜之间,我与妻子万明霞及我们703部队近三千名官兵全部成为一个普通的公民了,军人这个称号成了我们一生中挥之不去、抹之不掉的记忆和符号,成为众多为国防工程建设献出生命和做出贡献的所有703部队官兵们的昨天…… 

       三个月后,我与明霞收到了地方接收单位的信函,在一个秋风瑟瑟的日子,我们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就要离开军营了。

       明霞说:“陪我到话务排的机房再看最后一眼吧!”话没说完,那泪水已满脸横流。

       从警通连的营房出来,她回头望着这座亲近的、熟悉的楼房说:“我把我的魂丢了。”

       这时侯,从我们身边驶过几辆地方牌照的卡车,拉了办公用品驶进团部大院。

       早就听说,大院里的营房已被县里的几个单位和私人办的公司租赁了。

       办公楼变成了一个私人集团公司的总部,大礼堂办成了一个舞蹈学校,其它直属队的营房也被地方上名目繁多的单位和个人占领了,就连后勤仓库都要改作一个啥的养殖场了。 

       秋风吹过来,明霞把风吹乱了的头发抚了抚,很是伤感地说:“人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可在我们这一代军人手里把自己的营盘都给丢失了。”

       我挽起她的臂轻轻地说:“走吧!我们该走了”


        2013年8月16日草于山西临汾听雨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