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白天那场没有下透的雨,到凌晨时终于酣畅淋漓的下了起来。那时,已过了零点,习惯性失眠的我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数羊群,烙大饼,便听到窗外突然的有了响声,继而便是哗哗的水流声。即便不看,隔窗倾听,也能想象到这瓢泼的雨有多猛。还好这是在深夜,人回家,鸟归巢,没有谁会因这雨困在半道上。

  夜里的雨和白天的雨是不同的,如果说白天那场雨,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交响,那么晚上的雨便如沙场上金戈铁马的争战厮杀。雨如金石般敲击着窗根下的那张木桌,发出砰砰砰的声音。窗户玻璃上如飞石敲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哗哗哗……”好痛快的一场雨。

  听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想起小时候来。小时候是怕雨的,尤其是那场雨之后。

  那场大雨发生时,我大概七八岁年纪。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我和哥都各自跟着自己的小伙伴在田里割猪草。雨突然的就下了,下的很急很猛也很大,看到下雨,我和小伙伴抱头疾跑,在冰雹来临前,赶回了家里。

  记得刚到家不走,乱石一样的冰球子便噼里啪啦的从天上倒下来。那时哥还没回来。后来听他说,他离家远,往回跑时,已经来不及,便躲在一个邻居的小推车下面。冰雹停后,地里的大枣落了一地,他还捡了几个。

  我赶回家里时,发现娘没在家。等风停雨住,天快黑时,娘才回来,浑身已经湿透,脸色极其难看,整个人疲倦至极的样子。

  后来听娘讲,风大雨狂时,娘正在村后的小树林里打树叶。雨突然的就来了。雨很大,风也急,身处树林深处的娘,在要跑出小树林时,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凭感觉判断着,朝着树林里一间小屋的方向挪步。

  那间小屋是守林人住的房子。平时娘在树林里打树叶时,曾经在那间小屋歇过脚。晴天朗日里找一间小屋,对于对这林子不熟悉的人来说,尚属吃力。更别说,在狂风暴雨中举步维艰的娘了。雨像绳子一样抽打着娘的身体,也抽打着娘的脸颊,雨泼在脸上,眼睛根本睁不开。只能抹一把雨水,往前看两步。当铺天盖地的冰雹兜头浇下时,母亲已经已经顾不得荆条篮里塞满的树叶,把篮子清空,竖起,倒扣在头上,以此躲避如小石子一样的冰雹的敲打。

  后来娘不止一次说,那一刻的感觉坏极了。风裹挟着娘的身体,娘不受控制地随着风肆虐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踉跄着移动。那一刻,娘一度认为,要命丧这小树林。直到穿破狂风暴雨,冲过来一个人。那是娘相熟的一个邻居,她看到娘在雨里打转,便喊了声“大婶子,赶紧去小屋避一避。”娘如见了救星,亦步亦趋的跟在邻居的身后,挪到了小屋。

  雨停后,娘才知道,娘被暴雨围困的地方,离那间小屋咫尺之遥。但因为迷了路,却怎么也找不到。

  这次雨中历险,娘在后来讲了很多次,现在想来,那一次,娘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同时,娘在风雨中恐惧无助的场面也深深定格在我的心里。也就是从那时起,下雨成为记忆里一件恐怖的事。特别是大雨,每逢看到狂风骤起,都条件反射般跑回家里看看娘在家没有?

  因为惧怕,所以厌恶。雨也是这样。在童年的印象里,雨犹如最恐怖的怪兽,狰狞,可怕,青面獠牙。

  直到后来,日子渐渐的好了,娘也渐渐的老了。娘再也不用去那片小树林里讨生活。无论刮多大的风,下多大的雨,娘一定会是在家里。渐渐的,无论是小雨,还是大雨,无论是细如牛毛,淅淅沥沥。还是风狂雨骤,大如绳条。都不再面目可憎,反而有了诗情画意。

  雨没有变,变得是心境。

  就像此刻,在这个风大雨狂的深夜,听着如瀑的雨声,心里是那样的安静。安静的想雨,安静的想娘,安静的想童年的喜乐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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