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年春天,我们连队奉命来到离驻地四十多公里外的一个农场劳动。农场附近是一个绿树环抱的小村庄,村边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河。

  因为我们的到来,打破了原来乡村的宁静,每天早晨一、二、三、四的口令声也给小村增加了特有的生机。

  村里老乡叫我们土八路。我们这一群穿着军装的“农民”修渠、翻地、拢地、种菜,每天忙碌在乡村田间,在不经意间发现经常有几个姑娘来到我们劳动的农田附近,其中一个姑娘格外引人注意,她身材苗条、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也许是在营房的时间太久,白天兵看兵,晚上看星星,很少见到异性原因吧,战士们都说她长的漂亮。

  就这么忙忙碌碌的,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这天中午,班长老金浓郁的河南桐柏山区口音对我说:“小周,我发现你小子可以啊!我要吃你喜糖了。”

  “又没入党、又没立功,吃啥的喜糖?”

  “你小子就装吧,嘿嘿!”

  班长是个老兵,为了转志愿兵在部队超期服役已经第5个年头了,平时省吃俭用,很是抠门,不知道又在打啥鬼主意,我心里嘀咕着。

  晚饭后,班长把我叫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我。信封上没有地址和姓名,我打开慢慢看着,感觉身上似乎有很多蚂蚁爬过,脸上一阵阵燥热。这是一个女孩子写给我表达爱慕之意的信,长这么大头一回遇见这种事情,头有点大了,她在信中提到让我在村子小河边柳树下见面,就在今天晚上7点,后面是她的名字:小芳。

  刚入伍的时候就听老兵讲过,由于当地非常贫困,村里的小伙子找不到媳妇也很多,村子里的姑娘很喜欢当兵的,每年老兵退伍的时候,都有姑娘跟着退伍老兵走的事情发生,一度军民关系紧张,也有过地方男青年和士兵发生冲突事情。去还是不去,我脑子很乱。这时,班长老金笑嘻嘻地说:“这是她一个小伙伴让我转交给你的,我替你保密,见一面也无妨。”“谈对象?开玩笑,部队有纪律呢!”

  老班长摆摆手:“去吧,兴许不是谈恋爱,也许是聊聊天啥的,没事,去吧。”我脑袋还是有些懵,在他挤眉弄眼的催促下,犹犹豫豫来到了约定的那棵柳树下。河水泛起的波浪倒映着月光,哗哗流淌着,河边草丛中蛐蛐和青蛙的叫声更显夜的宁静。

  “嗨!”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着实吓了我一跳。

  “土八路,当兵的,你叫周东吧?”她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

  “对、对,是我是我......”沉默后,我涨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们部队有规定,晚上没特殊理由不能离开驻地,我是悄悄偷跑出来的,军队不允许在驻地谈对象!”

  “谁说要和你谈对象?只是对你有好感而已!你和其他兵有点不一样,说的是标准普通话,是从城市入伍的兵吧?话说回来了,部队纪律不允许你喜欢我,可挡不住我喜欢你呀!”

  很直爽又聪明的女孩子,加上完美的回答,整得我一下倒说不上来了。聊天过程中我的脑子里一直想着,我还是一个新兵,力争入党、提干、立功……,和她相处对我的前途会有影响,稀里糊涂的也不知自己说了些啥,也没听清楚她说了些啥,只记得她说在读高三,准备考大学,父亲是这个农场的场长,母亲是插队知青,天津市人。

  按照班长的指示,我九点钟前回到了驻地。帐篷里点着马灯,昏暗中见老金班长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抽着小兰花卷成的喇叭筒烟卷,和着收音机里《十五的月亮》哼哼着跑了调子,悠闲地在等我。这个鬼精的老家伙!

  “咋样,搞定了吗?”他悄声问。

  我回答说:“你别扯了!”

  班长说:“俺真心希望你们好!要是女孩子能看上我,那可怪美哩!”

  老班长说的是心里话,因为他来自桐柏山区偏远农村,找个对象带回去对他来说是个再美不过的事情,但咱是军人,军纪不能忘啊!我把和她的谈话及我的想法一股脑说给了班长。

  班长扔掉烧了半截子的小兰花,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高兴地拍拍我肩膀:“这就对了,我觉得她就是对咱当兵的稀罕!你就当认识一个异性朋友交流交流思想,共同进步就行啦,千万别给我整出事来,俺可给你说好了,以后再见面必须向俺汇报!”

  照样,每天傍晚我都会在农田里碰见她,有时候她帮助我们除除草,浇浇地,给战友们倒点喝的水,有时也和我们一起唱军歌,时间一长我和她也就熟悉了。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房屋外面热闹了起来,我跑出房门一看,好嘛!一群女孩子来到我们的农场要帮助战士们洗衣服,你争我抢的,她似乎怕我的军装被其他同学拿走,快步走到我面前笑着说:“赶紧换衣服,我帮你洗。”

  傍晚,折叠整齐的一套套军装附着太阳的香味放在了每个战士们的床前。晚上熄灯号吹响,整理衣物时一张她的照片掉了出来,我急忙藏了起来,生怕被其他战友看见,老班长抽着小兰花笑嘻嘻地趴在我耳朵上悄悄说:“藏啥呢,俺早发现了,啥事能逃得过俺的眼,你真和她谈上了?”

  “没有没有,金班长你放心绝对没有。”我急忙解释。

  班长放长了语调:“哎呀,小周呀,让俺也欣赏一下照片行吧?”老班长把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我眼睛四周打量了一下,递给了他。班长对着马灯亮光仔细瞧着,低声说:“哎呀,这姑娘长得真够喜人的。收起来别让别人看见,赶紧睡吧,俺也要做梦娶媳妇去了。”他哼着河南小调走了。

  一天晚饭后,突突突突的来了一辆军用挎斗摩托车,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急匆匆去了连部。送信的战士我认识,是团司令部的通信员李建军。他从连部出来后,我急忙追上去问道:“小李,你这副样子,有啥事?”他悄悄告诉我:“部队要开拔,军车一会就到,赶紧准备吧哥们,”摩托车突突突突急匆匆走了。

  很快,嘟嘟的哨声响了起来。值班排长孙继新一边吹着哨子,一边喊着:“全连集合!全连集合!”

  连长站在部队面前,宣读了司令部下达的命令,要求我们农场所有部队今晚归建,任何人不得请假,不得掉队,部队有军事行动!各班、排抓紧时间整理内务,做好出发准备!

  忙碌中,战士们在议论着,有人猜测着南疆老山前线的战事,可能部队要开赴老山前线了。我部去老山前线参战的传说早就听说过,不过全国那么多部队怎么会轮到我们呀。 

  深夜,几辆卡车开进了村庄。指导员急匆匆来到每个班、排,压低声音说:“动作轻点,再轻点,不要惊扰村里的老乡们。”

  就这样,在一个宁静的夜晚,我们连队悄无声息告别了可爱的村庄。河水在月光下泛起闪闪银光,柳枝在微风下摆动着,显得是那样宁静而安详。

  载着我们连队的军车路过火车站时,车站上到处是士兵。整列的火车上满载火炮和车辆。战友们议论着肯定有大的军事行动。战友们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回到团部我们便接到了正式通知:部队二十四小时后将开赴老山前线!

  第二天一大早,团政委和政治部主任专程来到连队给我们开了动员会,还特别安排司务长给连队改善伙食。 

  战友们都很平静,有的在写家信,有的在擦拭武器准备行装。

  出发太急了,居然没有向她告个别,不知道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或者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心里丝丝缕缕有些异样的惆怅,还有一丝淡淡的遗憾。

  南下的军列轰轰隆隆前行着,在遗憾和落寞中,我渐渐进入梦乡。

  有人拍我的肩膀,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是老金,他手里递给我一支香烟。

  “班长不赖呀,不抽小兰花换大重九了!”

  其他战友也起哄,闹着向班长讨烟抽。老金毫不吝啬的从挎包中拿出一盒撕开封口,扔给了弟兄们,点燃一根烟说:“这一去,兴许就回不来了,攒钱还有啥用,抽吧。”他接着又说:“哎,小周,咱们走得匆忙,你也没和她告个别吧?”“没时间,也没机会,部队从撤走到集结太快了,以后再说吧。”

  老金似乎还想说点啥,这时候五班长娄炎军手里提着一支冲锋枪走了过来,咔啪一声将刺刀挑在枪口上,对准我的胸口用这几天刚学的越南话调皮地说:“若松空也,宗对宽宏杜宾,大姑娘照片交出来,解放军优待俘虏!动作快点!” 

  我学着娄炎军的四川话说:“是那个晓得了我有姑娘照片吆,叛徒,绝对出叛徒喽,老金吆,是不是出叛徒啦噻?!” 

  班长抄着一口河南话说:“咦?你这是弄啥唻,俺可不是叛徒,都啥时候了,让弟兄们看看,有啥唻?!”我笑着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交出了照片,闷罐车厢里一下热闹了起来。

  来到老山前线转眼已经几个月过去了,清晨的一场敌我双方小规模炮击刚刚结束,军工乘着烟雾上阵地送来了给养和弹药。

  “谁是周东?”有人在叫我,我赶紧从猫儿洞钻出来。

  “嗨!哥儿们,你的信,这信怎么是咱部队农场那个村子寄来的?”

  “快给我,”我一把抢了过来。是她的来信!这姑娘能把信写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南疆战区这可是不容易啊!部队到了这里,别说地址,就连部队番号都变了。真下工夫了,应该是留守部队给她的地址。我撕开信,里面放着一朵干了的野菊花和一页信纸。

  小周你好:

  转眼过去两个多月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的通讯方式。你们部队走得匆忙,没能去送你们很是遗憾,带我向老班长还有你们班里的其他朋友问好。

  你们在农场劳动时的情景,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非常怀念和你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虽然很短暂却感到很幸福很美好。今年高考我被天津大学录取了,很遗憾你们没能来为我祝贺,父母都提到了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从电视和报纸上上看到你们在老山前线很艰苦,要多保重。

  野花一朵,送给最可爱的人!我等你凯旋。 

  另外我有一事相求,你闲下来的时候能用子弹壳帮我制作一个水果刀吗?回来时送给我。 

  小芳 

  1985年9月8日夜

  除了家书,我很感动在这样的环境中有远方的姑娘能给我来信,在每天紧张、枯燥、单调的战斗生活中,增添了一些小小的思念和慰藉。

  因作战需要我被抽调到侦察分队,分队不停的在八里河东山、老山执行侦察任务。转眼到了年底,终于可以下来休整了。换下满是泥土的军装,理个发、洗个澡,休息一下,和弟兄们顺便去镇上照个相。呵呵!当然,上街看看漂亮姑娘还是主要的。

  吃过午饭连里的文书姚黎黎来了。他是江西人,男人起了一个女人名,说话的声音也细声细语,像个女孩子。我顶看不上他经常到连长那里打小报告的样子。

  “周班长!你的包裹,呵呵,里面是什么好吃的啊?”

  “新兵蛋子!你除了吃还会干啥?”我装做很拽的挤兑他,他也笑咪咪的只管盯着我的包裹,话虽这么说,当然还是要犒劳他一下的,我从军挎里拿出一包“大重九”甩给了他。包裹很大,是从天津大学寄来的,看字体是她的,打开一看全是鞋垫,足有上百双,还有一封信。

  小周你好!

  好久没有给你写信,还好吧?我现在是大学一年级学生了,我给同学们讲了你们在老山前线的事情,大家对你们既羡慕又敬佩,还买来部分鞋垫让我寄给你,通过你发给全连同志,以表达他们对子弟兵的爱。

  小纸包里的鞋垫是我亲手绣的,送给你。

  我等你凯旋! 

  小芳 

  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二十日夜

  看完信后我心里暖洋洋的。这时,通信员小李在帐篷外喊道:“三班长、四班长、五班长!连长通知马上到连部开会。”呵,都通知了,看来又有紧急行动了。

  连长传达了团司令部给我们下达的侦察任务:“通过八里河东山和老山之间的那拉口子地区前沿阵地,进入越军控区实施侦察任务,配合炮兵团和突击拔点部队完成对敌打击,晚上十点出发。”

  刚刚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了。大家默默收拾好冲锋枪、手榴弹、手枪、望远镜、匕首、地图、罗盘、水及一天的压缩干粮。

  老金走了过来,小声对我说:“小周,有个心理准备吧,这次任务难度很大”。

  我们大家其实都明白这次行动,我想给她写封信可是时间来不及了,我对老金说:“咱俩在一起已两年了,这次我要是报销了,你一定帮我写信告诉小芳。”

  金班长可早有准备,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说:“信俺放在口袋里了,要是俺光荣了你也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俺弟弟。俺爹、俺妈年龄大了,以后就靠他了,忠孝不能两全啊!”老金双眼含泪。我也鼻子一酸,相互击掌。

  夜色中,我们冒着小雨出发了。在预定时间我们进入潜伏地区。天还在下着小雨,好冷啊,冻得我直哆嗦!东方开始渐渐发白,天就要亮了。可以清晰看到越军工事。利用这短暂的时间侦察任务开始了。我们当即在地图上标出了越军82迫击炮位置。为了解得更清楚一点,我们通过10瓦单边带电台请示了上级,把潜伏点向前移动到一个小高地附近,便于更好观察,上级很快同意了。

  我们匍匐前进,到了小高地果然有新的发现,在高地后面有一个屯兵洞。我们很兴奋,迅速在地图上标出了位置,继续观察。趁天还不太亮,我们也做好了配合突击部队的进攻准备,就在这时候,天空中传来一种声音,好象空气被撕裂的呼啸。越军发现了我们!

  迫击炮弹一颗接一颗落在我们身边,轰隆、轰隆!

  隐蔽!隐蔽!顿时,爆炸声和我们还击的冲锋枪、机枪的声音震耳欲聋,交织着响彻山谷。越军炮打得很准。瞬间,老金被炸飞了!战友娄炎军倒下了!排长孙继新被撕碎了!

  我们一边还击着,一边紧急用电台向前指报告了越军的坐标位置。战友们背起牺牲同志的遗体交替掩护后撤,爆炸的弹片和子弹尖啸着从我们身边飞过,打在树木和岩石上发出啪啪响声,碎石和树枝不断落下。

  我们的炮兵还击了!一排排炮弹排山倒海般倾泻在那片小高地上,火光冲天,地动山摇,侧翼突击拔点分队的轻重武器这时也开火了!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我身体被重重一击,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听战友们说,一颗炮弹炸倒了一棵树,把我砸倒在树底下。大家当时以为我光荣了,没想到在医院昏迷了两天醒过来了,竟然只是受了些内伤,没有什么大碍。

  首长和战友们来到野战医院看望我们,带来了一枚三等功军功章,挂在了我的胸前。由于我们侦察准确、出色,越军长期盘踞的这个小高地被我军顺利收复。痛心的是,金班长、五班长娄炎军、侦察排长孙继新牺牲了,为保卫边疆,维护祖国领土完整,他们付出了鲜血和年轻的生命。

  经过两个月的修养,我康复出院,回到连队时,轮战部队正在进行交接换防,我们部队胜利完成了防御任务,撤出战区归建。

  车站上敲锣打鼓欢送的人群中大学生很多,女学生们将一捧捧鲜花送给战士们。我看到有女大学生拿着日记本让战士们签名,也有的将写有通讯地址的照片送给战士,让我想起了她。我从挎包中拿出了用高射机枪弹壳制作的水果刀看着。凯旋了,终于要回去了。

  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大学生,拿着一个日记本递给了大学生排长李勇手里,乘年轻的排长不注意,一下抱住排长,在他脸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排长红着脸上了列车,那个女孩子向我们挥了挥手中的鲜花消失在了人群中。这一吻可把我们战士们羡慕坏了,哈哈,居然有战士强烈要求下车去接受亲吻,大家你争我抢地传看着女孩子送给排长的日记本,打开封面里面写着送给八十年代最可爱的人,还有那个女孩子的签名和通讯地址。 

  归建制后我被调到了另外一支部队,给小芳写过几次信,没有回音,从此再也没有收到她的来信。

  我专程去找过当时和我一起参加了那次战斗的战友,谈起金班长的牺牲和要交给我那封信的事情。战友们讲:“人都被炮弹打烂了半个身子,那里还有什么信啊?!”

  一年后我退伍回到了故乡,参加了工作。我经常给家人讲起这段故事,爱人和女儿听得也是津津有味。几年前的五一劳动节,妻子和女儿让我开车带着她俩去我的第二故乡看看。30年过去了,农场已经变成了百亩葡萄园,没想到村里的一位老人居然还认识我,直呼我名字。他告诉我,几乎每年都有老兵来这里走走看看,对这里很有感情。是啊,在人生最壮丽的时候我们把青春献给了祖国。

  我努力寻找着当年的痕迹,在一面墙上仍然依稀可见当年部队留下的标语“扎根北线,安心守备,艰苦创业,准备打仗”。

  我问起了小芳,老人家慢慢地讲给了我。小芳家在我们部队撤走后没多久全家回到了天津。小芳的父亲姓胡,母亲姓蔡,她的大名随了母亲的姓叫蔡蓉芳,小芳是她的小名,村里人都叫她胡小芳。多年前写信一直用的是胡小芳,难怪没有了音信。

  几十年过去了,听到村民们用方言和我打招呼感觉还是那样亲切。来到河边,孩子手指着远处的大柳树说:“爸你看,那棵大树是你们见面的树吗?”

  就是它,终于又看见了这棵柳树了!三十年了,这棵大柳树已经有我的怀抱粗。我几乎一路小跑地来到树下,摸着它斑痕累累的树干,面前的河水还在哗哗流淌着。

  “它又吐出了嫩绿的新芽,随着春风摇曳着它婀娜多姿的身躯,粗糙、皲裂的树干在清水的倒影中,映衬出生命的不易与壮丽。树皮的裂口,静静地记录着一段段无关风月的旅程,厚厚的,累成生命的沉积层。”而那过去的燃情岁月已经成为亲切、永久的怀念...... 


 ( 此篇小说在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解放军出版社主办的中国唯一军事小小说期刊《军事故事会》2018年第12期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