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浇花的时候,发现墙角的一个花盆里,不知何时竟然长出一棵绿豆苗来,更为惊奇的是,这绿豆苗上,竟然头顶着一簇簇豆荚,有的豆荚已经成熟,乌黑乌黑的,轻轻一碰,便会炸裂开来,露出里面绿盈盈,如翡翠般的豆子。

  带着欣喜的心情轻轻摘下成熟的豆荚,微微一捏,蹦出一串豆子,落在桌子上,一个个像弹跳球似的,弹跳着四散开来。随着弹跳高度的回落,渐渐安静下来的绿豆,躺在桌子上,数量虽不多,却让心情喜悦的,犹如收获了一畦的豆子般。

  花盆里收获农作物,怎么说都是一件让人意外又开心的事情。

  看着这些豆子,想起年少时和父亲一起摘豆子的往事。

  记得那些年,在村北边那片偏僻的沙土地上,父亲每年都会种上一大片豆子来。有绿豆,有豇豆,还有红小豆。

  豆子地离家很远,每年豆子成熟的季节,常和父亲一人骑一辆自行车,经大道走小路,穿过像青纱帐一样的大片玉米地,和一座苹果园,便是那片豆子地了。远远望去,绿盈盈的,一眼望不到头。

  那些年,父亲刚离休回家,把以往对工作的热情全部转移到了田地里。侍弄庄稼像抚育婴儿一般,点种、打药、锄草、松土、几乎日日长在那二亩三分地里。豆子地的土质属于沙土,加上不能浇水,属于望天收。还好那些年风调雨顺,年年地里的豆子都长势很好。加上父亲的精耕细作,每到豆子成熟的季节,总让人生动的体会到丰收的含义。

  而今回忆起“丰收“这二字,是无比欣喜的。但在那时,却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豆子成熟时,总是这一遍刚收到家,还没休息过来,又该收第二遍了。豆子成熟是不看人脸色的,它自顾自地由下到上,一层一层,一拨一拨的次第成熟。却全然不顾一个小姑娘每逢听到父亲那声“走,一起摘豆子去”时皱起的眉头。

  摘豆子是件苦差事。虽然说每次去摘豆子,都是午休之后,太阳西移时才往地里走。但是暑气依然很高。上烤下蒸,蹲在田里,十指翻飞,小小的豆荚,藏在豆叶间,需要认真的翻找,仔细的采摘。一不小心,便会把没有成熟的豆荚摘下来。成熟的豆荚会变黑,那时,在一片绿色里,黑色成为被攻击的目标,一经发现,马上手到豆除。

  小小少年,无论是体力与耐力都是不足的,刚下地不久,便犹如困兽般,摘一会儿,便会向后看看,再向前看看。向后看,感觉进度还可以。信心倍增。向前看,一眼望不到头,瞬时,心劲儿一下子泄了大半。

  好在我这人,从小就有为自己减压的方法。为了鼓励自己,给自己打气,会在前面不远处,给自己找一个小目标。比如说,把那棵混在豆子队伍里,鹤立鸡群的野草,作为暂定的阶段性目标。定下目标后,便开始一鼓作气,俯下身,埋头摘。等到达那棵野草的位置时,为小目标的完成而小小的雀跃,感觉离成功又近了一步。然后再抬头向前,寻找下一个目标。每次的目标都不会定的太远。距离近,易完成,小雀跃一个接着一个,枯燥的事,变得好玩起来。如此,周而复始,小目标一个个完成,大目标也就不知不觉的完成了。

  我这苦中作乐的小心思,只有我自己玩的不亦乐乎,和我一步之遥的父亲是不知道的。父亲的进度快,总是比我超前着一段距离。加上本身不善言谈,极少和我拉呱。一大片豆子地,一老一少两个默默不语,只动手不动口的人,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像两只蜜蜂一样,为了生活,机械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偶尔有一只不知名字的鸟,长鸣着飞过,打破这一地的沉寂,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粒石子,旋即,一切又归于安静,只听到手下摘豆荚时,叶子碰叶子的声音,或偶尔豆荚爆裂的声音。

  劳动过程是辛苦的,收获却是欣喜的,而回忆更是回味无穷的。在回忆里那些难当的酷暑,喉咙里的焦渴,一眼望不到头的沮丧,都自动过滤掉苦涩,剩下的只有甘甜。

  还记得每次收工时,父亲将两大编织袋子豆荚,像小山一样的捆扎在二八车子的后座上时,眼里含笑的样子。那一刻,夕阳的霞光照在父亲红黑的脸庞上,犹如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让父亲的脸那么喜悦,那么慈祥。每逢这时,我也浑忘一身的疲惫,和手上的刺痛,跟着父亲开心起来。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而今看到这静静躺在桌子上的绿豆,想起那片豆子地,想起一起摘豆荚的父亲,想起那年那月温馨的回忆。

  父亲已经离开我们近二十年了,那片豆子地,也早已变成了水泥林,而在回忆的垛口,那片豆子地依旧葱绿,父亲的身影依旧挺拔,那个青涩的黄毛丫头依旧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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