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出生在偏远乡村的孩子,16岁之前一直没坐过火车,更不要说出远门了。1962年夏天,正在读初二的16岁的我,在舅妈的带领下,第一次坐上火车,来到了省城哈尔滨,在一周多的时间里,看到了很多以前无法想象的高楼大厦、公园、电车和摩肩接踵的游人,让我看到了一个原来无法想象的世界。

  当时我的感触很多,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也要像城里人一样,在大城市住上楼房,每天能够乘坐电车汽车出行,可以随时到公园里散步,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但是,那时的理想还很朦胧,还不知道究竟是否能够实现,只是觉得应该读好书,考上大学,争取在大城市有份工作,才有可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值得庆幸的是,1963年初中毕业参加升学考试,还真的考上了高中。说实在的,那时考高中远比现在考大学要难得多了。

  正是困难时期刚过,国家各项开支都在压缩,当年整个尚志县就收一个高中班,成为历史之最,我所在的尚志中学初中20班只有4名同学考上了高中。

  高中期间,尽管强手如林,我在数理化等学科都处于中下水平,但是文科还是非常突出的,自己也满怀信心,毕业后考上文科院校,实现自己的城市梦。

  想不到的是,1966年文革开始,当时正读高三,7月1号就将进入高考考场的我,在6月23日被文件告知,高考延期半年,学生就地参加文革。

  文革最大的特色就是阵线分明的阶级斗争。我由于出身剥削阶级家庭,自然不可能走上斗争前列,只好当了逍遥派,每天按要求跟着大队伍到广场上参观批斗会,看大字报。

  后来在报纸上看到了有关大串连的消息,就产生了强烈的外出串联的想法。于是在稍作准备后,与一位同样出身不好的同班同学,躲开造反派的监视,开始了大串联之旅。

  这是20虚岁的我第一次远离家乡,第一次进北京,其兴奋之情真是难以言表。

  在京期间,不仅受到了伟大领袖的接见,还趁机偷偷游览了颐和园、北海、景山等名胜。

  说到偷偷游览,可能现在的年轻人不会理解。按照当时的说法,当时我们是以红卫兵的身份到北京进行革命大串连,是接受伟大领袖的接见,是学习北京各大院校的革命经验,应该每天去看大字报,参加批斗会,是不能借机游山玩水的。

  可是我确实贼心难改,抵挡不住诱惑,还是惴惴不安地趁机游览了几个名胜古迹。

  这一游就收不住了,在受到伟大领袖接见后力劝同伴,坚决不马上回家,要借机多走走。在我的坚持下,最后终于登上了前往长沙的红卫兵专列,赶到长沙后住在岳麓山下的湖南师范学院附中。在等待9天以后乘汽车前往韶山的那段时间里,我多次登上了岳麓山,多次往返于湘江两岸,不仅欣赏了岳麓山的秀丽风光、名胜古迹,还切实体会到了湘江两岸的文化底蕴、历史传承。

  记得我当时真是热血沸腾,曾不知深浅地写下了一首《水调歌头》,其中就有“江风吹,月影碎,千帆走。波涛涌起夙愿,青春付壮游”这样的词句。

  这确实是我当时的想法或者说是理想,是我在看到了北京的名胜和长沙的风光之后产生的强烈愿望。那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有机会,有条件,在青春年少的时光,走遍神州大地。

  可是,当时的自己心里也明白,高考已经延期了,将来还不知是否能有机会了,自己又是出身农村的黑五类,连未来的前途究竟在哪里都看不到,却在这里充满想象,真是太可笑了,好像是天方夜谭,是一种完全不能实现的梦想。

  后来的人生历程确实证明了我的预见。在学校闹腾了两年后,升学完全无望,在1968年4月末被赶回了乡下务农。

  当时,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对外出旅游观光已经不抱什么幻想了,还有时自我安慰,自我解嘲。记得有一次是春天播种的时候,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跟着犁杖点种,一时兴起,吟出了这样的诗句:

  小雨濛濛下,农夫忙种田。

  眼前千树翠,耳畔百鸟喧。

  身隐灵幽地,魂游碧落天。

  清霖涤企欲,雅趣胜神仙。

  现在想想,那是多么虚假,是多么无奈,多么阿Q啊!

  当然有时也表现出心有不甘和对命运的不屈服。记得在一次铲地的时候,正好有一列刚从站里开出的客车从我们眼前缓缓驶过。车窗都开着,里边的红男绿女都看的非常清楚。看到他们高高兴兴坐在火车上的样子,我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平情绪。我当时想,这车厢里的人大多数不如我的文化程度,可他们却能够优哉游哉地乘车外出,而我却只能在这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实在是不公平。如此下去,我还怎么实现青春付壮游的梦想呢?

  一直到1971年3月份,我终于有机会当上了乡镇中学的教师,开始了历时15年的教师生涯。其中因1977年恢复高考,我作为全国570万考生的一员参加考试,并以4。7%的录取比例,成为当年全国招收新生27。3万人之一带薪读了两年师专,于1979年末毕业分配到了尚志二中,当上了一名高中语文教师。但是,繁忙的教师工作和沉重的生活负担,让我对外出旅游根本不敢奢望。

  1982年,停顿了15年的东北师大中文系本科函授又开始招生了。在激烈的竞争之后,我成为本县唯一一名考中者,开始了为时3年的本科函授学习生活。因为每年寒暑假都要到学校上课,每年的5月份和10月份,还要到东三省不同的城市上课,所以我有机会多次去长春,还有机会去了铁岭、吉林、牡丹江等中小城市。利用这些机会,先后游览了吉林市、松花湖、千山、铁岭的龙首山等。

  1986年,我在离开学校到尚志市政府办工作期间,还利用一次到烟台公出机会,游览了济南、泰山、青岛和崂山。这是我文革串联之后走得最远的一次。

  当时我已经40岁了,本以为青春付壮游的梦想不会实现了,可是,命运却给了我新的机会。

  1987年后,我为改善家庭生活条件,调转到了石油公司工作,并在工作之余开始了企业报通讯员和后来的兼职记者生涯,终于为我的壮年游创造了一个极佳的机会。

  最初企业是归中国石化系统,所以就利用空闲时间给《中国石化报》和《中国石化企业管理》等杂志写稿。虽然这样的企业大报发稿很不容易,尤其对于基层企业来说,新闻稿的素材很有限,发表非常困难。但是凭着多年积累的文字功夫,我在新闻稿之外另辟蹊径,努力写一些文艺类稿件,逐渐在副刊上得到发表,也因此得到了一些外出机会。

  比如大串联之后第一次到江南,就是由于曾在报纸副刊发稿,被报社通知到安徽的滁州参加《中国石化报》的副刊研讨会。会议期间不但去了黄山,还游览了扬州、杭州等地,回来后先后撰写了《滁州的琅琊山》、《扬州的瘦西湖》、《赤子忠魂西湖》等游记散文,先后在一些系统内外报刊上发表。

  后来企业重组之后,我们北方的石油销售企业被划归中国石油集团,就开始给《中国石油报》及相关杂志写稿。随着发稿量逐渐增多,不仅被上级单位哈尔滨公司发现调入哈市,还被《中国石油报》聘用,成为《中国石油报》黑龙江石油销售公司记者站的一名驻站记者,得到了国家新闻出版署发放的记者证。

  最关键的是,无论中国石化还是中国石油,都非常重视企业的宣传工作,都努力培养企业的新闻工作者。于是就有了从1991年起的各种类型的记者会议、培训研讨、经验交流、表彰奖励等等活动。这些活动除了每年年初在北京的报社总部召开的工作会议之外,其他每年2到3次的活动、会议一般都在外地进行。每次活动除了正式会议之外,还组织记者们进行一周左右的采风活动。

  由于每次活动都选择不同的地点,所以从1991年到2013年20多年的时间里,使我得以走遍了除西藏、青海、宁夏、甘肃之外的祖国大地,有的地方还多次去过。也随时留下了一些文字和图片,并经常在一些报刊上发表。

  按照企业内部政策,2002年我年满55周岁就应该内退。但是,由于企业需要比较熟练的“笔杆子”,就一直没有内退,直到2007年满60周岁时才正式退休。

  当时,我正给哈尔滨石油公司主编着一个小报《冰城石油》。黑龙江石油销售公司主要领导对小报很感兴趣,决定要创办省公司系统内的报纸和画报,就聘我为主编,从2007年6月开始创办《黑龙江石油销售》报和《风采》画报。期间,一直兼做《中国石油报》记者,每年参加报社的各种活动。到2013年6月末,才因中油集团公司企业离退休人员返聘有关规定离开岗位,开始了又一个新的生活阶段。

  如果说,工作期间借外出开会学习机会走了很多地方的话,我觉得那还只能是蜻蜓点水似的旅游,是走马观花赶集似的旅游,对每一处风光和风土人情都是浮光掠影似的略见一斑,所以尽管也写了很多游记文章,但很多都是非常简略的印象。

  离开岗位后,我逐渐开始选择自助式的摄影之旅,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去半个月或20天,进行重点旅游,也不断有比较详实的游记文章在一些报刊上发表。

  虽然与过去的旅游相比宽松了很多,也深入了很多,但是,还达不到深度游的程度,对各景点的了解还处于比较肤浅的状态,写出的游记文章也都是过程和随感,即谈不上全面,也谈不上深刻,所以我还是把自己的游记散文集命名为《浮光掠影看神州》,觉得这样还是比较符合实际的。

  这些稿件大多都先后在《中国石化报》、《中国石化企业管理》、《中国石油报》、《中国石油企业》、《当代旅游》、《北国旅游》、《黑龙江日报》、《老年日报》、《新晚报》、《环境报》等各类报刊上发表过,有的还多次发表。

  近年来,很多老朋友都建议我把自己的作品结集出版,但是我始终认为自己的文章不够档次,一直不想出版。但是,最近一段感到,这些文字毕竟是我几十年心血的结晶,还是要把它们整理一下结集出版,留给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优劣任人评说吧。

  为了让朋友们了解这些游记散文的来历,故写了上述的序。

  2019年5月18日于哈尔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