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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三总部首长接见铁道兵东北大会战官兵和民兵代表

老连长接到洞里塌方的消息后,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他没有立即作出反应。只是眼睛一瞪,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这一切转瞬即逝。随后,他镇定地说:“转告副连长,请他组织好抢救。一切拜托了!

他明白副连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洞”的含意。他更明白洞外的安抚工作比洞里抢救战友更重要。几年前,在南方施工时。因为塌方,部队严重失控,战士们纷纷冲进洞里去救人。结果,造成九死七伤的惨痛教训。悲剧不能重演!无谓的牺牲不能在他的任期内发生!他必须严密控制部队!

这时,隧道塌方的消息不翼而飞,战士们纷纷跑出帐篷。有的边跑边穿衣服;有的拼命向洞口跑去,操场乱作一团!老连长当机立断,命令司号员吹响了紧急集合号!老连长全副武装,站在连部门前。眼看着一排排、一班班的战士们在整理队伍,各班、排长在下达着列队的口令。跑向洞口的战士听到紧急集合号纷纷跑回来归队。“值星”排长在核准人数一个不少时,立即向老连长作了简短汇报。老连长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突然,他大吼一声:“听我的口令!稍息——立正!”——老连长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铁青的脸上青筋暴露。他近乎咆哮地喊道:“同志们!我毫不隐瞒地告诉大家,隧道塌方了!导洞里有四位同志遇险,目前生死不明!现在正由副连长全权指挥抢险!一排的同志正在洞里负责抢救!同志们!我们已经进入非常时期,祖国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我们要做好应付这一突发事件的一切准备!现在我宣布:隧道一连从现在开始进入一级战备!一切行动听我的指挥!”他大喘了一口气,喊道:“听我的口令:稍息——立正——目标:隧道洞口。跑步——走”队伍浩浩荡荡向洞口跑去……1562488070984997.jpg洞口前,隧道一连的全体战士按班排顺序一字排开,全体战士自动以立正姿势站在那里。一级战备的紧张气氛笼罩着整个部队。他们都希望在第一时间得到洞里的消息。一百多双眼睛都在焦急地注视着洞口。洞口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战士们的高度紧张!

老连长全副武装,铁青着脸,铜雕铁鋳般站立在洞口 。全连干部紧紧地守候在临时架起的手摇电话机旁,他们在整装待命。洞里不时传出抢救现场的情况。指导员压低声音,正在向上级机关汇报着洞里的各种消息。

严团长和“刘总”坐在吉普车里,他们一再催促司机加大油门。他们正在赶赴事故现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焦急的队伍像一颗十万吨级的重型炸弹,大有一触即发的势头!老连长仍然铁青着脸,铜雕铁鋳般守卫着洞口。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汗水从他的额头、脸上、身上流到脚下!

洞里传来要“千斤顶”的消息。指导员命令一名干部带领几名战士飞快向汽车连跑去……

为什么要“千斤顶”?要“千斤顶”干什么?“千斤顶”在抢救中能起什么作用?一连串的问号使战士们更加焦急,他们都想弄个明白!队伍开始混乱了;队伍开始骚动了!待命的战士再也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了,他们纷纷要求进洞抢救战友!不知是谁大声喊道:“连长,我们都是一个车厢拉来的亲兄弟,让我们进洞吧!”老连长铁青着脸,铜雕铁鋳般守卫着洞口一言不发。队伍又一次骚乱了;队伍又一次涌动了。队伍潮水般向洞口涌去!老连长怒吼一声,从腰间拔出手枪,向即将黎明的天空连发三枪,草虫的鸣叫声没有了;觅食的野鸡惊呆了。“妈了个巴子!谁敢前进一步我就毙了谁!”老连长怒吼道!战士们无奈地停下脚步,又无奈地退回原地……老连长仍然全副武装,铜雕铁鋳般守卫着洞口。铁青的脸青筋暴露。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从他不停抽搐的脸上流淌到脚下……

洞里传出三位战友得救的消息。队伍暂时安定下来。这时,团卫生队和师医院的救护车风驰电掣般先后赶来。车还没有停稳,医生、护士就从车上跳下来,带着担架向洞里跑去。

洞里不断有新的消息传来,消息又通过指导员手中的话筒传向上级首长;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指导员又在一一回答着每一位首长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洞里传出急促地脚步声。刘腊月被抬了出来,仍然昏迷不醒。老连长和指导员走到担架旁,为他擦干脸上的汗水。立即被抬上救护车;黄小牛被抬了出来,仍然昏迷不醒。老连长和指导员走到担架旁,为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工作服。立即被抬上救护车;陈明辉被抬了出来,他没有昏迷。惨白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战友,又闭上了。脸上仍然透露着痛苦的表情。老连长和指导员走到担架旁,看了看他那充满瘀血的大腿。这时,陈明辉又一次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老连长和指导员用微弱的声音说:“战友们都救出来了吗”?两位首长坚定地、然而心情却是沉痛地点点头。他又说:“请代替我交了党费。请把《毛选》和《修养》给我带上……”两位首长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安心养伤,我们等你回来!”陈明辉会意地闭上眼睛。担架飞快地把他抬到救护车上。救护车风驰电掣般开出去。战士们目送着救护车,直到在他们从眼前完全消失。1562488118111491.jpg一百多双眼睛又不约而同地死死的盯住了洞口。战友们都在静静地等侯着任存的出现。他们多么希望任存也像他们那样被抬出来,被送上救护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任存终于被抬出来了。洞口静得能听见心跳声。这里没有了草虫的鸣叫声;这里没有了野鸡“咕咕”的觅食声;这里也没有了战士们你追我赶的喧嚣声。就连天上的皓月也显得暗淡无色。稀疏的晨星不再闪动它们的眼睛。只有月旁的寒星仍然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光亮!风停了,树静了。一切都在静止中……

任存的身上盖满了战友们为他盖上的工作服。或许是战友们怕他受伤的身体怕冷,从头到脚被盖的严严实实;或许是战友们怕睡着了的他被吵醒,从头到脚被盖的严严实实。或许!或许!!或许!!!或许意味着什么!

老连长走到担架旁,掀开任存头上盖着的工作服,一团被鲜血染红的药棉和药布展现在他的眼前。他轻轻地把工作服又盖在任存的头上,不!是那堆带血的纱布上!老连长默默地脱下军帽肃立在任存的遗体前……这时的战士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悲痛了,他们痛哭流涕。他们哭他们的战友、哭他们的同志、哭他们一起长大的伙伴!他们一齐涌向任存,声嘶力竭地喊道:“任存,兄弟!走好——走好啊!”

闷雷般的啼哭声冲向天空!!

副连长带领洞里的战士们走出了洞口。他们一出洞口,有的瘫倒在地;有的呕吐不止;有的浑身发抖;有的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哭!这些都是高度紧张后的必然反映。突然,从洞里又传出一阵闷声闷气的响声,在场的人们顿时目瞪口呆!一股气浪又一次冲出洞口,随后乌云般的粉尘又一次从洞里飘出来!老连长条件反射地猛地回头望着洞口,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严团长和“刘总”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严团长坚定而信任地向老连长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战士们才恍然大悟:老连长为什么要紧急集合;老连长为什么要宣布隧道一连进入一级战备;老连长为什么不让他们迈进洞口一步;老连长为什么要死死地守卫着洞口!他们怀着无法形容的感激心情望着他们的老连长。望着他那由铁青变成惨白的脸;望着他那由抽搐变成慈祥可亲的脸……

他们孩子一样拥向他们的老连长!1562488178694489.jpg大兴安岭地区首府加格达奇的铁道兵烈士陵园

任存的遗体被安放在一间刚刚盖起的小木屋里。那里将是隧道一连的展览室。在那里将要展出自建队以来的光荣历史。

任存的遗体周围是战友们从“无名山”上採来的达子香鲜花和障子松枝。鲜花和松枝簇拥着沉睡中的任存。小屋的中央悬挂着他的遗像。他依然是那么忠诚,依然是那么憨厚。他笑的依然是那么天真,依然是那么灿烂。眼里透出希望的光彩;脸上透出对美好前景的渴望。望着任存的遗像,战友们仿佛又看到了收工后的任存正在把工地上的工具一件件擦拭干净,又一件件摆放整齐;战友们仿佛又看到了出工后的任存最后一个留在帐篷把战友们的毛巾、牙刷摆放整齐,又跑步赶上出工队伍。战友们仿佛看到了,任存依然和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任存的音容笑貌依然在他们中间……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已成过去。任存走了,走远了,到他应该去的地方了……

烈士的遗体被掩埋了。全连干部战士在连长指导员带领下为他送葬,全体脱帽默哀,一排冲锋枪子弹朝向大兴安岭上空射去,静谧的原始大森林里山应谷鸣,回声环绕。任存战友长眠在“无名山”的阳面山坡上。墓碑朝着南方,朝着烈士的家乡。烈士将永远永远地守卫在他的阵地,遥望着亲人,遥望着家乡……

那日送葬结束后,老连长在文书陪同下,在墓地肃立良久,直到天已大黑,满天星斗,仰望是喧嚣的城市里看不到的静谧星空。在一弯冷月清寂的淡辉里,面对面那兴安岭的原始森林,聆听风过桦林排空的涛声,陡然地又悲怆起来,仍然站在这静谧的黑夜里,弯弯的冷月下,他已看不清达子香的娇容,心绪一下变得很落寞,平添了了一种莫名的伤感。夜色掩盖了它的泪水和思绪,在这古老的森林中,达子香依旧烂漫,岁月带不走,黄土掩不住。悲怆也好,寂寥也罢,就让这火红的达子香陪伴着我的士兵日复一日的聆听那东北大会战依旧的涛声……

关河霜冷,青山埋骨,马革裹尸,多好的士兵,为了报国,从戎戍边,不惜慷慨赴死。想起哲人说过,人,无非只是一个历史匆匆的过客,在它绵延的梦境里,临终总会有一声无可奈何的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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