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两天后,关于强奸杀人案的案情便有了新的进展。 

       原来,刑警队侦破组把从县里加印的一百张老式钢笔照片,散发到全镇十七个村庄及驻扎在该镇的省、地县各企业,尤其是对发案地点周围的几个村庄和企业。进行了重点排查。

       今天上午,西洼村一韩姓中年男人来派出所反映情况。他说:“你们所查的这支钢笔,我见过,是我们村党支部书记潘老大的……我前几年也在村里做过几年干部,我多次见到过他使用的就是这样一支老式钢笔。”

       韩姓中年男人走后,刑警队长老迪便问派出所长张华道:“你说,这个线索可靠不可靠。他妈的,现在怎么扯来扯去扯到了西洼村支部书记身上了。”

       张华抽出一支烟,扔给刑警队长老迪一支,叹了口气说:“我也是感到不好说呢!可是,咱们破案是管不得作案人身份是谁哩!他就是天王老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我们也照样要收拾他!”     

       刑警队长老迪从嘴里慢慢的吐出一口烟雾,对张华说:“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呢?可是,我更知道这个西洼村的支部书记现在可是市里的人大代表,这个村也是县镇里多年的先进党支部,这个案要真是他作的,那事情倒好办了。怕就怕,我们把事情搞公开了,临了不是人家,那我们可就不好交待要被动到家了。”

      张华听过老迪的话后,好一会儿才说:“迪队长,那你的意思呢?”

     “我想这么着搞,你看行不行。”刑警队长老迪吐出一口浓浓的烟。然后,对派出所长张华道:“对于西洼村支部书记潘老大的侦察,范围不宜扩大,如果你觉着可行的话,我们俩选择一个时间,尽快的接触他一下,搞一次火力侦察,看他是个什么态度。”

      张华也觉得事情只有这样了:“行,就照你说的办。” 

      这天晚上,张华让外勤民警陈春明到西洼村把村支部书记潘老大给叫到了镇派出所。一路上,潘老大不停的问民警陈春明:“春明,你说张所长叫我去有什么事。”

      陈春明便笑了笑,说道:“这个我也是不太清楚,他与你这个村里的大书记能谈什么呢?无非就是谈你们村里治安管理方面的事吧!你说,你们村出现了这么大的恶性案件,他能少得了找你吗?”     

      黑暗中,西洼村的支部书记潘老大,一手给民警陈春明递过来一支烟,另一只手把按着了的汽体打火机,对在民警陈春明面前:“噢!来抽支烟吧。”

      陈春明在同西洼村支部书记秦老大接火的时候,分明看到秦老大趁着火光在观察着他的表情。          

      那天晚上,在西洼镇派出所里,只有刑警队长老迪和派出所长张华同西洼村支部书记潘老大谈了很长时间的话。但大家后来听到潘老大的嗓门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躁。

      潘老大吼叫着说:“你们也不看看我是谁,竟怀疑到老子的头上来,你们也凭良心说说,我是那样伤天害理的人吗?”

      张华很是沉稳地说:“那你说,这支老式钢笔应该认识吧!”

      潘老大更加烦躁地说:“认识又怎么样,这支钢笔三个月前可以说是我的,但今年春上我把它不小心给丢了。你们破案要拿出真凭实据的,怎么能仅以这么一支钢笔,就给人头上按上一条人命,这也太草率了吧。”

      刑警队长老迪听过潘老大的这一番话,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张写有秦老大批条的单据说;“你看看这是你写的字吗?你再仔细的看一看,是这支钢笔写的字吗?你更应该看清楚你的这张批条是强奸杀人案发案前一个星期批的,你刚才说你的这支钢笔在今年春上就丢了。那么,你批这张批条的钢笔,当时又用的是哪一支呢?”

      秦老大有些气急败坏的说:“绝对不是这一支,我当时是借用别人的钢笔,绝对不会是这一支的。这支钢笔早丢了。你们这是胡乱猜疑、污陷好人。我要向检察院、公安局还有镇政府告你们。”说完,也不管刑警队长老迪和派出所长张华还要说什么,便匆忙忙的说了句:“我不给你们说了,我还有事情要办。”说完,便出门。 

      只见派出所长张华气得涨红了脸,右手在办公桌上猛击了一下,站起身来。

      这时,刑警队长老迪便示意张华坐下,说:“让他先走吧!咱们明天把潘老大签过的这张批条和潘老大以前用这支钢笔写过字的东西,一起拿到局里去做个笔迹鉴定,就一切都明白了。”

       第二天一大早,当西洼镇派出所里的民警和刑警队的同志们还没起床的时候,西洼村里的治保主任张明便急匆匆敲响了派出所的大门。 

       张华刚刚来到院中,张明便急声地说:“所长不好了,西洼村支部书记潘老大让人给杀了。”   

      张华听到这个消息真是有些震惊:“什么?你再说一遍,潘老大让人给杀了。”想不到昨天晚上才刚刚给潘老大接触了一下,仅仅几个小时,怎么就让人给杀了呢?

       这时,屋子里的干警和刑警们都听了院里的说话声。 

       一时间,大家都不约而同的从各个屋子里来到院中,只听刑警队长老迪大声安排:“张所长、刘指导、小杜、春明你们跟我到现场去,其余的同志在家值班,把案情通报县局。”

       经过干警们的现场观察,西洼村支部书记潘老大,是夜间被人用硬器击中头部数下,杀死在潘老大家巷口。杀人现场仅离潘老大家三十余米。

       在干警们与潘老大的老婆接触的时候,只听这个中年妇女,在不停的诉说着一句话:“他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我早就知道他迟早会这一天的。”

       张华给刑警队长老迪递了个眼色后,便对屋里的所有人说道:“你们都出去回避,我同迪队长把案情再进一步的了解一下。”之后,便向秦老大的老婆道:“你好像话里有话哩?你根据什么知道潘老大迟早有这么个下场。为了尽快破获杀死你丈夫的凶手,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些你所知道的情况吗?”                    潘老大的老婆脸色儿有些煞白,好一会儿才说:“在你们看来,他这个人是一个先进、模范、市人大代表。其实,这都是他平时做人的伪装,也不是说今天他死了,我才这样说他。其实,我同这样的丈夫早已经过腻味了,在你们看来可能他很廉正。其实,他这些年来,也不知贪污了村里的多少钱财,但这些东西却都很少拿回家里来,绝大部分送给了村里和外面同他相好的女人。”

      潘老大的老婆说过这些话,看了看刑警队长老迪和派出所长张华后,缓了一口气说;“我说的这些你们相信吗?你们可以做个调查,光我知道的同他好的女人就有好几个,村里的也有,外面的也有,但他这回的死却与这些女人没关。我想,他的死十有八九是与死在滩地那个妮子有关。”

      张华听后就有些疑惑地问:“你说的那妮子不是在潘老大之前就死了吗?”

      潘老大的老婆接着说:“是,那妮子是死的早几天,但十有八九成,那妮子是他害死的。”           

      派出所长张华又问了一句:“你是说潘老大害死了那妮子。”

      潘老大的女人听后,起身来到屋子后墙根的一个木箱子前,打开箱盖在里面翻腾起来。不一会,潘老大的老婆拿出一只女人的乳罩和一个粉色的裤头,对派出所长张华和刑警队长老迪说:“这些东西都不是我们家的,但我肯定这是近些时候那死鬼拿回来的,但我还敢肯定,这不是他平时那几个相好女人的东西,我觉得这与那个死在滩地里的妮子有关,你们看这上面还沾的很多泥土呢?” 

      刑警队长老迪从秦老大的老婆手中接过这些东西,仔细的看了看,上面真有沾连着几片已干了的泥土。之后,便对潘老大的老婆说:“可以让我们把这些东西带走吗?”

      潘老大的老婆点点头:“你们拿去吧!我看见这些东西心里就来气……

”     

      从西洼村潘老大家里出来,派出所长张华看了看夏日的清晨头顶一轮炎热的太阳,对刑警队长老迪说:“你说,这个西洼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刑警队长老迪递给张华一支烟,点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说道:“我们也该撤回局里了。”   

      张华问:“案子呢?”    

      刑警队长老迪并没有直接回答张华的话,而是问:“咱们到那个死在滩地的那个妮子的家里去看一看,先证实一下这个乳罩和裤头是不是这妮子的。如果是的话,这两个案就可以一起结了……你说,这两个案子都破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西洼村地处汾河流域,依山傍水,山青水秀,自古以来也是出美女的地方。

      那天,在滩地里强奸杀人的现场,派出所长张华看到那个被害的妮子,也确实够漂亮美丽的。虽然那天他看到的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年轻女子的脸,但想到这张漂亮美丽的脸,在有生命的时候,要有多么诱人呢?唉──都说红颜薄命,难道真如此吗?思想间,派出所长张华与刑警队长老迪来到那个被害妮子家中。

      这是一处北方极为普通的院落,三间坐北朝南的瓦房和两间街门带伙房的厦屋。院中一棵石榴树,已结了满树大大小小的果实。院子的东南角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一只狗儿与一只小花猫正在戏嘻。 

      那个被害妮子的母亲,看到进院的两个公安,便无言的抬手让进北屋里。坐下后,刑警队长老迪就拿出包中的那个乳罩和裤头,让那被害妮子的母亲辩认:“你看一看这两样东西,是不是你女儿的。”   

     那被害女子的母亲接过这两样东西,拿在门口光亮处,仔细的看了一会,便流着泪哽咽着说:“怎么不是,这两样东西都是我同她去县城里买的,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哩……你们在哪里找到这些东西的?”

      刑警队长老迪听过被害妮子母亲的话后,说:“你确实肯定这两样东西是你女儿的吗?”

      那被害妮子的母亲从门口走过来说:“是,我敢肯定绝对是。你们看,这乳罩儿的背带当时她带着有些松,这儿还是我给她往紧里缝了些的,你看──”说着,就把背带处用红线儿缝过的地方让二人看。

        当刑警队长老迪和派出所长张华回到派出所的时候,想不到那个被害女子的父亲却早已在派出所等了很久的时间。那中年男人见了所长张华,便拉着手说:“所长,我为民除害了,我把潘老大这个坏东西给杀了。”

        张华听后瞪大了眼睛问:“什么?潘老大是你杀死的?”

        那被害妮子的父亲红着脸更加气愤地诉说着:“咋?象潘老大这样的坏东西杀了还可惜吗?你们可以访一访问一问,潘老大在西洼这片地上做了多少坏事,他真该早就死上几回了!”

       所长张华没有听完那个被害女子父亲的话,便说:“糊涂啊,糊涂。你……你,你也真是的,无论潘老大有多么的坏,罪祸有多么的大,也轮不到你把他处死啊!你知道吗?你这已经犯了罪了,还是个不轻的罪哩!人命关天的事,还有比这事大的吗?你活了将近五十岁的人,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那被害女子的父亲听后便再一次梗起脖子,红着脸,大声地说:“我杀他不对,难道说他杀了我妮子就对了吗?一命抵一命的事,我有啥过错?你们看看这个人。”说着,便把一个笔记本递给了所长张华。

      张华看了看手中的笔记本,原来是那个被害女子的,里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文字。   

      这时,派出所长张华来到办公室门外,大声的喊着:“张勇。”等张勇从屋子里出来,便悄声地说:“你先把我办公室里这个人看管起来,他杀了人,潘老大就是他杀的。不过,这人倒挺老实的,你也不要对他怎么样,等汇报了县局再作决定。” 说完,张勇进门把那个男人带走了:“是。我知道了该怎么做。”        张华坐下来时,无可奈何的对刑警队长老迪笑了一下说:“你倒也说说,这里的老百姓都整整一个无法无天的法盲了。怎么能想杀谁就杀谁呢?在他们的心里,杀一个人倒比宰一头猪、一只羊还容易哩!”

       刑警队长老迪苦笑了一下说:“兄弟,所以说,现在加强法制教育太有必要了,尤其是在近些年来,经济是发达了、搞活了,可治安状况却是越来越乱了、越严峻了。别说平平常常的老百姓,就连多年的红旗支部书记、市人大代表潘老大这样的人,他又什么时候想起过学法律?如果他要真是学法懂法的话,他也不会有今天这个下场。法制教育要加强哩!再不加强这方面的教育,别说现在有一个刑警大队,就是有三个刑警大队,恐怕把全县的案件也是侦破不完的。”

       张华接过刑警队长老迪的话说:“谁说不是哩?不仅仅是你们刑警队,就是乡镇派出所的压力也是太大了,别说一般性的打架斗殴、赌博这一类事情了,就说这个西洼村,这些年来发生了多少拦路抢劫、强奸、重大盗窃和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你倒说说,就凭这么一个小小的派出所,一个所长、一个指导员再加一个内勤、外勤四个干警,来管理这个拥有城乡居民七万四千多人口的大镇,干警与所在地人口是个什么比例?能管得过来吗?就是这几个人,日能到天上,也是管不过来的。”

       刑警队长老迪听后就说:“但你来当这个所长你就得管,就是管不过来也要努着劲去管,不过,这些时间来,我倒常想一个问题,加强刑警队的力量都不如加强乡镇派出所的人马,只有基层派出所这块力量加大了、加强了,辖区的治安搞好了,发案率才会降低,你说是不是?”

       张华听后就无奈的笑了笑,说:“这些事情我何止想了一天两天了,不说别的地方,就说咱们县,十几个基层派出所,最大的所也没超过六个干警……真他妈的!还不如《沙家滨》戏里胡传魁的队伍哩!人家不是还在唱十几个人七八条枪吗?真是静下心来想一想,咱们也算把做公安的心尽到了,你说说,现在经济发达了,作案的手段高明了,作案的工具也现代化了,就说去年冬天抓的那个拐卖人口的案犯,硬是人家在前面开着小轿车跑,我们在后面大冷的天骑着个破摩托车追,多亏着咱对这一带的路线和地形熟悉,分头抄小路给堵住了,要不是,人家早蹿得没影了。你说,小轿车把个摩托车甩上三十五十公里的算个啥?”

      刑警队长老迪摇着头说:“没办法,没办法,这就是我们公安的现状,硬件上不去,案也得破。兄弟,知道吗?这就是我们公安的命。就说你们这个西洼镇派出所,不是连最基本的吃水问题都解决不了吗?但你啥时说解决不了吃水问题就不工作了?没有。啥是公安人?我们这就是。做公安的,就得学会吃苦,就得拿命不当一回事。你也知道的,这几年我们县公安队伍连续伤亡了几个伙计,不都是因为硬件的原因吗?如果各方面的条件好了,恐怕那几个伙计也不会白白的送了。”   

      派出所长张华看到刑警队长老迪说这些话时,眼眶里有亮亮的东西在闪动。 二人说话的当儿,院中响起警笛的声音,原来,县局接到报案,局长伊树河同分管刑警的副局长来到所里。

      伊树河局长下车后,便招呼派出所长张华和刑警队长老迪:“你们先汇报一下案情。”说时,大家一同向所里的小会议室走去。大约研究了一个多小时的案情,就到开中午饭的时候了。

      所长张华就坐到局长伊树河的身旁小声地说:“伊局长,这中午饭您是到镇里吃呢?还是就在咱所里灶上吃?”

      局长伊树河听后不解的看着刑警队长老迪,问:“你们这些天在哪里吃饭?”

      刑警队长老迪“嘿”的笑了一下,说:“在镇政府里吃过一顿,其余的都是在所里灶上吃的。”

      公安局长伊树河听过刑警队长老迪的话后,便道:“那就在所里的灶上吃吧。”说完,站起来,向伙房里走来。

      这时,伙房大师傅已经在小饭桌上摆上了几碗南瓜臊子面。局长伊树河看过后,先是皱了一下眉,接着就笑了说:“这饭好嘛!今天来到你们西洼派出所,还吃上一回稀罕哩!”说完,也不管他人,自己先大口小口的吃起来。

      派出所长张华此刻心里怪不是味道,就悄声地说:“局长,咱们所的条件艰苦哩!现在没办法,过后吧!过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公安局长伊树河这时吃完了一碗南瓜臊子面,擦着脸上的汗说:“是啊!你们在基层是很辛苦,这个我心里也知道,但我这个当局长的也没办法,给县财政要钱要了多少回也没要下,想给大家解决的问题就是解决不了……嘿,我这个局长当的惭愧啊!”

      这时,伙房大师傅就插话说:“局长,所里的这几个同志都好着哩!啥苦都能吃,啥累都能受。我就想对局长说,别的啥钱不解决还能对付,这吃水问题可一定得想办法解决哩!总不能每天都买水吃啊!这可不是个长法!”

      局长伊树河正端着一碗面汤准备喝,听过大师傅的这番话,就把端着的碗举在面前,定神的看过一会儿,才说:“这水……打一眼井得多少钱?”

      派出所长张华就说:“这里的水位低,打一眼井仅工资就得三千多一些,再加上机电泵配套,少说也得六千元。”

      局长伊树河听后,抬头看着派出所长张华,说:“六千元?我暂时是给你解决不了的……等等吧,我会给你解决的,一定会给你解决的。”说完,起身向院中走去。

      大师傅在伊树河局长身后喊:“局长,面给你捞在碗里了,你不吃了吗?”大家看到伊树河局长头也不回地来到他的座车旁,铁青着脸对刑警队长老迪说:“你把杀人嫌疑人带回局里,你们同时也撤吧。”

      说完,对司机道:“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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