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在老院里养着两只大鹅。鹅是三姐给的。记得有一次带着孩子去三姐家看会。三姐的院子里养着两只大鹅。雪白的羽毛,欣长的脖颈,胖胖的身体,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不时嘎嘎的叫两声。两个孩子一看到它,便被牢牢的吸引。一起围着大鹅转圈圈,鹅也转,孩子们也转。三姐当时就说,走时把鹅带走哈!只道是一句随口逗孩子的话,没成想,几天后,三姐把大鹅不远数里地的给送了过来。

  从此小院热闹了,孩子们玩嗨了。

  刚到陌生地方的两只鹅,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小院东走两步,西走两步,不时伸长脖子仰天嘎嘎叫两声,一副懵懂无助的样子。但没多久,几把青草,一把玉米粒入肚,便适应了新环境。

  鹅喜欢水,但院子里没有水池,便放了一个大铁盆,每逢往铁盆里倒水时,鹅们便围着铁盆兴奋的转圈圈,水一倒满,人一离开,两只鹅便争先恐后的抢位置。盆小,容不下两只鹅同时入盆。自然是先下脚为强,另一个只能张着翅膀围着铁盆嘎嘎叫。

  入盆的鹅,硕大的翅膀在水盆里上下扇动,水花便像正月的礼花一样四溅开来。洗够了,从盆里挣扎到盆外,大翅膀一展,从院子这头俯冲到那头,然后快速的扇动着大翅膀,水花便落了一地。那一刻,是鹅们最开心的一刻,也是孩子们看的最尽兴最开心的一刻。快乐是可以传染的。哪怕这快乐是来自一只鹅。

  夏季时,每天都会让鹅们洗澡。天凉后,洗澡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

  别看这呆头呆脑的鹅,对陌生人却有着极强的辨别力,和攻击力。只要陌生人一进小院,便伸长脖子去啄人家的裤腿。吓得那些来玩的邻居小孩们哇哇大叫。为了安全,也为了安静,很多时候把鹅们赶进小栅栏里。饶是如此,但凡有邻居来串门,迎接的必定是鹅的大叫声。它这尽职尽责的看门功夫,一度代替了狗的位置。

  孩子们喜欢逗鹅玩,而我最感兴趣的是捡鹅蛋。鹅蛋大而光洁,个头比鸡蛋大到一倍不止。每次去捡鹅蛋时,都是一天里最美妙的一刻。每次捡鹅蛋时,都要避开鹅的大长嘴。护犊子是动物天生的一种灵性。每次看到我跳进栅栏里,鹅的长脖子便伸过来,像是要驱赶我的入侵。而每次捡走鹅蛋时,心中总有些许的不落忍。但是腌鹅蛋的诱惑总会将那淡淡的不落忍驱赶的烟消云散。

  鹅蛋最好的吃法是腌着吃。腌好的鹅蛋,剥开后,便会看到流着黄油的蛋黄,黄灿灿,油汪汪,别提多诱人了。咬一口,甘绵细腻,唇齿留香。鹅蛋大,自然蛋黄也大,吃起来要比鸡蛋过瘾的多。

  记得有一次腌鹅蛋时,下水前在每一个鹅蛋上都画了一幅简单的小画。有一天,捞了几个鹅蛋送给隔壁的小男孩,那孩子一看到鹅蛋,对鹅蛋不感兴趣,但对上面的画却爱不释手,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瞧瞧,一直问,这是怎么画上去的?那好奇的画面在后来的日子里,牢牢地定格在脑海里。每次忆起,都会深深的遗憾。之所以遗憾,是因为那是最后一次画鹅蛋,也是最后一次腌鹅蛋,那次过后,再没机会。因为,鹅,没了。鹅蛋自然也就没了。

  后来因为搬家,把鹅送了人。再后来问起鹅时,得知已经成了人家的下酒菜。心中难过了好久,三姐后来知道后,还不无心疼的说,早知这样,还不如送回来呢!听了,越发的难过起来。

  时间过去十多年了,还经常会想念那两只鹅,想起捡鹅蛋的场景,想起黄灿灿的腌蛋黄,想起孩子们在院子里和鹅追逐打闹的快乐,想起一起去厂院里给鹅割青草,想起孩子们围在身旁看我画鹅蛋……

  有时候,我问自己,是放不下那两只鹅的记忆?还是放不下孩子们童年的记忆呢?是对鹅的归宿的遗憾?还是对搬家后孩子们离开那种天然快乐的遗憾呢?我想,应该是后者吧!

  在老院时,孩子们有那么多的小伙伴,有长着青草和大树的厂院,那是一个天然的游乐场。他们一起在厂院里玩耍,奔跑,学骑车,抓蝉蛹,玩的不亦乐乎。

  搬家后,游乐场没有了,小伙伴没有了,大鹅没有了,快乐也没有了。我时常想,如果没有搬家,鹅的归宿会被改写,孩子们的童年会被改写,十多年后的现在也一定会被改写吧!那又将是怎样的一种人生轨迹呢?另一条人生之路上,会不会走的平坦,平稳,平和,而不像现在的荆棘丛生,险象环生呢?

  然而,人生没有如果,有的只有现在和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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