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魏心萍真是烦,上班都没有心思。女儿茜茜刚升了初中,第一次期中考试,英语成绩只有63分,全班倒数第六,这让她这个做妈妈的忧心忡忡,坐卧不安。到了单位,同事们一说起自家的孩子,魏心萍就顾左右而言他,不好意思接人家的话茬,她总觉得自己的女儿不争气,面上无光。
  星期六,学校开家长会,茜茜的爸爸是公司管销售的业务经理,又赶上出差,不能去,魏心萍只好硬着头皮去参加。那是什么家长会,简直就是一场批斗会,茜茜的英语老师刘运南将魏心萍批了个体无完肤。当着那么多家长和老师的面,被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年轻人数落成这样,对魏心萍来说,还是头一次,她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面红耳赤,恨不得有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虽然如此,但魏心萍也知道老师的出发点是好的。茜茜的英语是在小学六年级时落下的,进了初中就更加吃力,如果再不想办法补救,拖下去只会越来越差,想考高中?门都没有。她觉得,应该及时找老师沟通一下,要是能请他给女儿抽时间补补课,开开小灶,那是最好不过。——怎么办?老公平常工作那么忙,根本没时间顾得到女儿,只能自己来想办法了。
  就这样,家长会结束不久,魏心萍就决定找刘老师谈谈。她来到了英语教研组的办公室,见门虚掩着,便厚着脸皮伸手轻轻敲了两下,听到里面传出一声“进来”之后,马上推开门走了进去。
  此时,教研组里刚好只有刘运南一个人,另外几个座位都空着,他正在独自埋头批改作业。
  “刘老师,我是林小茜的妈妈,”魏心萍走上前去,声音怯怯的,“想和您谈谈。”毕竟刚挨过一通训,她有些拘谨,“刘老师,小茜的事让您费心了,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您对我的批评,我诚恳接受。小茜是我的女儿,我平时对她检查督促不严,以后一定改。”
  “嗯——”刘运南似乎不自然起来,脸变得红了,“我刚才的话也许说重了,您别见怪。”他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林小茜的学习成绩搞不上去,首先是我们老师的责任。您也别太心急,以后我一定对她多留意,多引导。”
  刘运南的话让魏心萍放下了心里的忐忑。看来这位老师并不是个难打交道的人,何不趁这个机会和他好好套套近乎?只要他以后能真心关照女儿,就是花点钱也值!想到这儿,魏心萍表现出一种感动的神情,“这样吧刘老师,晚上我请你吃个便饭,好专门向你请教孩子学习上的事。”
  “请教不敢当,互相探讨,互相探讨。”刘运南没有推辞,很爽快,“今天我请客,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下次再请我。”
  “好,好。那我们晚上七点佳和酒楼见。”魏心萍没有仔细琢磨刘运南话里的含义,高兴地连连点头。——想和老师搞好关系,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哪一个做家长的能不珍惜?
  深秋的傍晚,天气明显寒凉起来。魏心萍把女儿寄放到了邻居家里,简单化了化妆,穿上那件银灰色的风衣就匆匆赶到了酒楼。
  刚过七点,刘运南也到了,离着老远,他就看到站在霓虹灯影里的魏心萍,心中恍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紧走两步,上前与魏心萍寒暄了几句,就随她一起步入大厅落了座。
  饭桌上,魏心萍不停地称赞刘运南教学水平高。虽说平日里老公总嫌自己不善交际,但她也参加过许多应酬,恭维人的话学了不少,今天算是派上了用场。为了让刘运南尽兴,她还陪着喝了好几杯红酒。最后,带着几分醉意,她抢先付了帐,还顺便买了一条高档香烟硬塞了进刘运南的包里。
  从酒楼出来,魏心萍坚持要先送刘运南回家。两人叫了一辆出租车之后,司机问刘运南去哪儿,刘运南说去景园小区,同车的魏心萍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刘老师,我也住景园小区,这么巧,咱们是邻居呀!”她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她要好好利用这层关系,为女儿谋些“好处”。“真的吗?”刘运南也觉得很巧。“当然是真的。我就住在景园小区A区,欢迎以后你常到我家来串门,咱们两家多走动走动。”“那感情好,”刘运南的家也在A区,他感到和魏心萍特别有缘,仿佛是上天特意安排好的,便不由得多看了魏心萍几眼,“以后,小茜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他拍着胸脯保证,“每个星期六你让她到我家来,我腾出两个小时辅导她。”
  刘运南的承诺给魏心萍吃了一颗定心丸。没想到,和刘老师短时间的接触就有了这么大的收获,真令魏心萍兴奋不已,难以抑制。回到家,她炫耀地把这件事打电话告诉了在外地的老公,老公也十分高兴,“不错不错,我老婆真能干,以后这类事就交给你了。”“我想,事情还得趁热打铁,这样才能把关系一直巩固好。”“那是自然,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辛苦你了,好老婆。”
  林小茜第一次上刘运南家接受辅导,是魏心萍亲自送过去的。一开门,刘运南很热情地将她们母女俩迎进了屋。魏心萍发现刘运南家就他一个人,按捺不住好奇,随口便问:“你爱人和孩子呢?”“我爱人在外地工作,也当老师,儿子就在她工作的学校上学,有时候一个月都回不来一次。”“哦——”魏心萍扫视了一下房间,“家里有点乱,我来收收拾拾。”嘴里说着,手下就不失时机地忙碌起来,擦家具、拖地、整理衣帽架上的衣服,足足收拾了有一个多小时。刘运南看着魏心萍忙来忙去的身影,心头泛起一种异样的暖融融的感觉,他口里听写着单词,眼光却不时地从林小茜的作业本上转到魏心萍身上。而魏心萍对此却浑然不觉,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只要自己对刘老师好,刘老师就会对自己的女儿好。
  魏心萍在收拾书架的时候发现,里面有许多集邮方面的书,她暗自猜测刘运南肯定喜欢集邮,于是又忽然想出了一个讨好刘运南的点子。
  过了几天,刘运南下班回家,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魏心萍守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刘老师,”魏心萍快步迎了上来,“我知道你喜欢集邮,这个送给你。”她把这几天找了一个内行到集邮市场买的一册邮票递了过去。
  “这——”刘运南随便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价格不菲,连连推辞,“这太贵了,我不能收。”
  “刘老师,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魏心萍假装生气,事先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你要是不收,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好,好吧。”刘运南似乎很无奈地收下了魏心萍的礼物,但又说了一句,“以后我们一起集邮。”他在“我们”这两个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
  “行。”魏心萍丝毫没有留意到刘运南语气的变化,很爽快地答应了。
  回到家里,刘运南一页页地翻看着集邮册,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魏心萍娇嗔的表情。——她如何会知道自己爱集邮的呢?他记得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就一定会关注他的兴趣爱好。难道,魏心萍对自己有意思?
  很快,魏心萍的付出有了回报。第二天,女儿一放学就兴冲冲地对妈妈说:“今天刘老师在课堂上表扬我了,他说我进步非常大。”看着女儿兴高采烈的摸样,魏心萍感到由衷的欣慰,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下了一场小雪,气温骤降。星期天,刘运南正躺在床上看书,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寒冷的天,送你一杯热茶,以问候的水沏关心的叶,给你带去温暖的祝福。天冷了,注意加衣保暖!后边的署名是魏心萍。原来,在魏心萍的想象中,像刘运南这样优秀的老师,肯定有不少学生家长抢着和他拉关系,一般的小礼物不会轻易打动他,反而是一下细微的小事或许更能让他感动。这条短信虽然不是她的原创,是别人发给她的,她随手转发一下,就有可能进一步地拉近家长与老师之间的距离,何乐而不为?
  但是,这短信在刘运南看来,却意味深长。他固执地认为,魏心萍对自己一定有好感,要不然,她怎么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都能想到自己呢?他想约魏心萍好好谈谈,但又觉得太冒失。怎么办?想来想去,刘运南都没有想到一个好办法。
  事有凑巧。这天中午,女儿下学回来告诉魏心萍,刘老师出车祸了。魏心萍一听,下午就赶到了刘运南所在的医院。
  “你怎么来了?”刘运南见到魏心萍,心情顿时多云转晴,激动地连忙坐了起来,“肯定是小茜告诉你的。”
  “你呀,这么大的人还这么不小心!”魏心萍的口吻像是在责备,“伤得重吗?”
  “没什么大碍,”刘运南笑着摇头,“就是手受了点伤,过两天就没事了。这不,连我爱人我都没告诉。”听着魏心萍的“责备”,他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别让你爱人来回跑了,”魏心萍继续客套着,“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手机二十四小时都开着,想吃什么我给你带来。”
  “我不要紧,再观察观察就可以出院了。”刘运南嘴里这样说着,脑子里却灵机一动,“我想到外面走走,你,能陪我吗?”
  “好的。”魏心萍爽快地答应着,“来,我扶你。”
  到了院子里,两人又谈起了林小茜。刘运南对魏心萍说:“上次英语考试,林小茜差5分就是满分,说明这个孩子很有潜质。一定要让她保持这种学习劲头,等时机成熟了,我安排她当英语课代表。”魏心萍知道,课代表虽然是个“小官”,但对女儿来说,会是一种动力,于是,她一面连连称谢,一面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了刘运南。可是,这感激的眼神被刘运南解读成了另外一种含义:魏心萍对自己绝不仅仅是家长对老师那么简单。不知不觉,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刘运南鼓了鼓勇气,终于问出一句话来,“你的丈夫,对你好吗?我……我是说,你,你幸福吗?”
  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魏心萍觉得这不是刘运南该问的话,但她不想让刘运南尴尬,面子上过不去,便转移了话题,“外边冷,你回去吧,别感冒了。”
  魏心萍这一句简单的客气话又被刘运南理解为魏心萍对自己的关心。他回味着魏心萍的体贴,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从此之后,魏心萍温情的话语不时在刘运南耳边缭绕,一颦一笑常常在眼前闪现,他的心里充满了期待。因为魏心萍,他不仅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安排林小茜当了英语课代表,而且在周末补习的基础上,在课间也挤时间帮她巩固复习。情不自禁地,他经常忍不住会给魏心萍发短信,而每一次,魏心萍也都会及时回复,有时还会发一些笑话和问候短语,这让刘运南心里的那个想法越来越明确。
  其实,魏心萍对刘运南有的只是感激之情,虽然她知道刘运南对自己有着某种朦胧的幻想,但她由于担心影响到女儿的学习,一直不去说破。她认为,这都是因为自己长得漂亮,没什么大不了的。
  寒假刚过,刘运南实在有些按捺不住了,便给魏心萍打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说是顺便谈谈孩子的事。魏心萍原本不想答应,可又不知道刘运南要和她谈女儿的什么事,犹豫了一下,说:“晚上我请你吧。”
  吃饭前,刘运南从口袋里取出一瓶香水,放到魏心萍手里,“送给你。”
  魏心萍猝不及防,“刘老师,我——”她明白男人送女人香水是求爱的意思,她是很想与刘运南搞好关系,但从未有过背叛自己家庭的念头。
  “你不用说,”刘运南帮她合拢双手,盯着她的眼睛,“我懂!”
  看样子,对方真的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魏心萍连忙站起身,“刘老师,您别这样,”她把香水推回到刘运南面前,“我有事先走了。”
  看着魏心萍离去的背影,刘运南好一阵才回过神来,难道是我自作多情?那她以前所做的一切又该作何解释?他坚信自己的想法没错,可能是魏心萍碍于女性的矜持才没有立即响应。
  接下来的几天里,刘运南又给魏心萍发过去几条短信,内容愈来愈暧昧,愈来愈露骨。这时的魏心萍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惹祸了,她想严词回绝,可又怕得罪对方,只能不冷不热地敷衍着。
  又是一个周末。傍晚,魏心萍接到了刘运南的电话,让她到家里来谈谈。他说自己最近情绪不好,没时间来管林小茜,孩子的成绩掉得厉害,得赶快想个办法,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魏心萍听后吓了一跳,她顾不得考虑别的,急急忙忙就往刘运南家里去。她在路上想,万一刘运南再提香水的事,在不得罪刘运南的前提下,一定要把事情解释清楚。
  见面后,刘运南将一杯茶递过去,“你请坐,先喝口热水。”然后,他并不讲林小茜的事,而是话里有话地问:“如果不是为了小茜,你会到我家里来吗?”
  魏心萍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又搬出先前的那套恭维话,“刘老师,多亏了你,茜茜的成绩才会提高得这么快,我们全家都非常感谢你。她爸也说,要请你到我们家做客……”
  “她爸的意思我不管,”刘运南立刻打断她,“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你以前对我好,只是为了女儿?有没有一点男女私情在里面?”
  魏心萍沉默不语,只是低头啜饮手里的茶水,可她的面部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刘运南顿时有种被耍弄的感觉,他拿过茶几上的手机打开收件箱,“这些短信算什么?”
  看着刘运南咄咄逼人的目光,魏心萍禁不住发怵,声音有些颤抖,“刘老师,要是我做的事让你产生误会,我很抱歉!”
  “一句抱歉就过去了?你以前利用我,把我当成你女儿的免费家教,现在她成绩上去了,就想把我踢到一边?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刘运南仿佛要将魏心萍一口吞下去。
  “那,那,”魏心萍感到大难临头,“你想怎样?”
  “怎样?”刘运南扑上去抱住坐在沙发上的魏心萍,“我要你来偿还!”
  魏心萍想挣扎,可此时的她却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眼皮也沉重得快要拉不起来,就在她昏昏欲睡之前的最后几秒钟,耳朵里钻进了刘运南“嘿嘿”的冷笑,“我早就在水里放了药,你今天依也得依,不依也得依……”
  拂晓时分,魏心萍醒了过来。屋子里依然亮着灯,刘运南已经不知哪里去了。魏心萍发现自己全身裸露地躺在被子下面,马上意识到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胡乱穿起衣服,弄开门,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家里。
  躲进自己的卧室,魏心萍想给老公打个电话,可发生这种事,又怎么开口?她不由得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早上,魏心萍强掩羞愤,送走了上学的女儿,思来想去,把妹妹叫了过来。在妹妹劝说之后,魏心萍颤着手,拨通了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