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树——樗栎庸材

　　栎树是壳斗科的乔木，橡木、柞木是它的别称。即使舒婷的《致橡树》很有名，我也不知道栎树和橡树的关系。现在栎树和橡树有了关系，于是《致橡树》形象化起来，因为栎树我在山间见过，是因为它别致的叶片。

　　还是看看固化了的橡树吧。

　　《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节录）

　　舒婷的橡树是关于坚贞爱情的。我见过的橡树——栎树是秋天红褐色的风景。人之间的认识差别大矣。然而更大的差别是在庄子的认识，庄子眼里栎树无用。

　　庄子在《逍遥游》里讲了樗的无用：“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

　　他又在《人世间》里讲了栎的无用，他的道理符合庄子的一向主张，无用既是有用。因为历代关于“栎”的诗文很少，不妨全录于此：

　　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数千牛，絜之百围，其高临山，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为舟者旁十数。观者如市，匠伯不顾，遂行不辍。弟子厌观之，走及匠石，曰：“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未尝见材如此其美也。先生不肯视，行不辍，何邪？”曰：“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以为舟则沈，以为棺槨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

　　匠石归，栎社见梦曰：“女将恶乎比予哉？若将比予于文木邪？夫柤梨橘柚，果蓏之属，实熟则剥，剥则辱；大枝折，小枝泄。此以其能若其生者也，故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击于世俗者也。物莫不若是。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且也若与予也皆物也，奈何哉其相物也？而几死之散人，又恶知散木！”

　　匠石觉而诊其梦。弟子曰：“趣取无用，则为社何邪？”曰：“密！若无言！彼亦直寄焉，以为不知己者诟厉也。不为社者，且几有翦乎！且也彼其所保与众异，而以义喻之，不亦远乎！”

　　后世人把这一段故事起了个题目叫“栎树托梦”，大意是：

　　石姓匠人去齐国，在曲辕这个地方看到神社里当做神树的栎树。奇大无比，它的树冠就可以遮蔽数千头牛，等等，拜访的人群车水马龙。可石匠人一眼都不看，径直走了。他的徒弟看够了，才追上师傅问：“自我跟您学徒，从没见这么壮美的树，而您却一眼不看，不停脚步，为什么？”石匠人答道：“没什么好说的，这是棵没有用的树，做船船沉，做棺棺腐，做器物器物坏，做门门不合缝，做梁柱梁柱被虫蛀，没法取材，所以它才能如此长寿。”

　　石匠人回到家里，梦见社树——栎树对他说：“你是拿什么标准和我做比较呢？那梨、橘子、柚子等等水果，哪个不是因为果子成熟被摘取，连带枝条被折断，不就是因为它有鲜美的果实才不得善终吗？大凡事物都是这样。我才设法寻求解决。九死一生才找到现在的办法，那就是无用，才让我得以保全自己。你怎么会懂我呢？”

　　石匠人醒来把梦中的情境讲给徒弟，徒弟说：“既然是求取无用，那又怎么做为社树呢？”石匠人说：“闭嘴，它只是说了自己的想法，反而招致不理解，它不做社树，岂不是还要遭到砍伐吗？它保全自己的方法与众不同，用常理理解岂不是差之千里吗？”

　　成语“樗栎庸材”取得是“无用”部分，对于庄子那是“断章取义”，出处，唐·杨炯《显川县令李公墓志铭》：“炯樗栎庸材，瓶筲小器，仰惟先支，叨雅契于金环；俯逮婚姻，荷深知于玉润。”是说自己是庸才。靠的是祖辈和婚姻的缘故才有今日。

　　栎也算不枉了，也有用了，也无用了，也坚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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