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当年来到大连湾军营是午夜,可借着月光我还是看到了路旁当地民宅的房顶上有一层层厚厚的东西。天亮之后,我才知道,那是海草。于是,在我脑海中留下的便是每个房顶上都有着厚厚的一层海草。晒干后的海草铺在房顶,主要是为了防寒保暖并隔热。

        海草生长在浅滩上,颜色墨绿,它象韭菜一样,叶间透着空气,晒干后成咖啡色。当年从军来到大连湾,印象最深的就是这海草房顶。在我的老家吉林西北部,房是泥房且平顶。而辽南的大连地区,几乎全是石墙三角屋顶的海草房。

        据说,有海草生长的海域殖物丰盛,什么鱼虾蟹垂手可捉。毫不夸张地讲,刮大风,海浪能将小鱼崽子打到渔家的炕头上。事实上,我们部队在训练时,各种大小鱼类从两腿之间直串。有的大鱼,还冲胸前和后背轻轻地咬上一口,让你多少有些紧张。

        海资源如此富有,并未使当时的人民生活步入饱足。相反,一句“的确凉裤子,苞米面肚子”的话,却流传在大连城乡的人们口中。显然,落后与贫穷生活的寒冷,还缠绕在这片贫脊的土地上。那厚厚的海草,不仅没有从房顶扒去,反倒有越铺越厚的趋势。在大连,几乎所有的村屯,人人都在想着海草念着海草。为能将自家的房顶,年年铺上一层海草而忙禄着。有的偏远山村,几家邻舍合伙赶着牛车马辆,日夜走上几天,才将海草捆绑满满的拉回一车,待开春用泥一层一层地粘到房顶。为来年的冬天,屋里的老小亲人不受冻做了准备。当然,这年的夏天,屋里也能凉快一些。

        海草房顶在遍布辽南一带的同时,其棵棵海草也稀稀拉拉的撒落在每一条大道和小路上,那上面浸泡着每个付出者的心血和汗水。

        查考海草房顶,少说有几百年,多说过千年。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当一股春风吹得人们吃穿发生根本变化后。一位祖辈三代居住在大连湾的老者对我说,他家房屋的海草厚度大约有半米,已经有近百年。如今日子渐好,要翻盖新楼房,却有些不舍。包括院内仓房里堆积多年的干海草,烧炕特别耐久又热。一下子都扒了全扔了,实在不戛失(不啥得)。

        听后,我在不解的同时,又多少有些怜悯。毕竟海草房顶陪伴他们一家三代百余年间。那种情感与溫暖,不仅难诉说,也超越了海草本身价值。

        如今,无论你走在辽南的渔村还是山屯,尤其是大连湾的村落,那种苍桑的海草房顶早被红红的蓝蓝的房顶或镶有瓷砖的楼房取代了。屋内采暖依靠的是空调和小锅炉,大炕小灶的时代早已无影无踪。

        海草生存的浅滩,也被属地开发成了旅游码头和娱乐海湾。前来的游人和当地的主人,走在海浪拍打的沙滩上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偶尔,有几棵海草漂到海边,也被人不觉地踩到了脚下,并未留下什么痕迹。因为前边,有着闪闪的阳光映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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