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中国大陆第一口油井诞生地;

  中国大陆第一个炼油房;

  中国最早的石油企业;

  陕甘宁边区政府主要经济支柱之一;

  中国西部地区首家年销售收入过千亿企业;

  千万吨级大油田,中国五大油田之一;

  中国第一口陆相页岩气井;

  延安市的财政收入百分之八十、陕西财政收入百分之四十;

  世界500强企业……


  这些信息是关于我的日常生活经常看见却一直忽视的石油企业、耳闻能详的陕西延长石油集团的。如果不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参加省作协组织的“亚洲著名作家学者走进新陕西”文学采风活动,与延长石油五天四夜的亲密接触,我无论如何不可能相信:平时自己开车常去的省内外加油站大厅顶端那红色背景中的“中国石油”四个庄严大气有棱有角的宋体字竟然包含了延长石油建团的铿锵脚步孔武之魂的支撑。


  从陕北回来已经两个多月,我一遍又一遍搜索自己脑海里积淀的点滴记忆,所有的信息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和令人震撼。尤其是“陕甘宁边区政府主要经济支柱之一”这句话,短短的十五个字,却让我这个在关中渭河古渡边长大的陕西关中农家后生浮想联翩。


  2


  号称世界三大高原之一的黄土高原,旷阔而神秘,发生过无数在中华民族史册中汗牛充栋的战争,老早的有秦代的扶苏、唐朝的杜甫、宋朝的范仲淹、东晋的赫连勃勃以及近现代的刘志丹、谢子长、毛泽东。这些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的历史豪杰在男女情人“见个面面容易拉手手难”的黄土高原的纵横沟壑里驰骋疆场挥马扬鞭笑傲江湖,在贫瘠神秘的土地上演绎出他们辉煌传奇的人生故事之外,留下了无数后人千万遍传诵的精美诗篇。

  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叶的年初,毛泽东率领的党中央在陕北,延长石油人面对革命需求,千方百计组织生产,先辈们用人工打井,用轱辘吊油,用鸡毛撇油苗,用小铜釜炼油,不仅生产出了煤油、汽油,也制作出了石腊、油墨、擦枪油。他们提炼出的煤油,赶制出的石蜡,学制的油墨和汽油为中央领导、机关和部队解决了照明问题,极大地缓解了边区政府印制货币、机关部队印刷宣传书报,部队擦枪、战车缺油之急需。当父辈们赶着毛驴、亨着欢快的信天游,将一桶桶煤油、汽油送往枣园,送往杨家岭,送往王家坪,送往清凉山时,他们肯定看到了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等伟人们为革命操劳,彻夜不眠的煤油灯光;肯定闻到用自己亲手制作的油墨而印制成书报的油香;肯定看到他们的油品,从“国统区”换回的一批又一批急需物资……。当年的延长石油人用辛勤的汗水,为中国革命作出了历史性贡献,被边区政府和群众誉为“功臣油矿”。

  五十岁出头的毛泽东在这个地方生活战斗了十三载春秋后,准备东渡黄河赴河北西柏坡之际,路过延长石油厂,在油厂工人何延年的窑洞住了四天,召开了东征会议,与油厂工人座谈,并视察指导了油厂工作。毛泽东心情很好,勒马凝思,心潮激荡,魂驰八荒,文思泉涌,写下了令拥有天时地利的对手蒋介石自愧不如大气磅薄的《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可以说,自那时起,养育了中国革命的延安甚至陕北大地近百年来就成了中国革命的红色土地,引发世界各地的大量好奇者趋之若鹜纷至沓来,一睹“圣地”、“红都”的风采和神秘,连很少出门的作者本人也前后三次踏进延安,与千万次想象过的宝塔山、延河水、杨家岭、枣园等一次又一次无距离接触。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我特意去了自己青年时期因为不懂爱情却写下情诗《想象中的市场沟》的市场沟,完全不是自己猜想的渭河平原普通农贸市场的光景,斜坡中一条街道,竟然是当年的边区银行等单位集中的地方。毫无疑问,陕北的底色应该是红色的,如我们经常见到的电影、电视剧、小说中描写的那样。

  但是,探访过延长石油后,写小说之余也喜欢写字画画的我却构思出一幅《延安印象》的画,底色是黑的涌动的河流,河边一束耀眼的红色山丹丹花罂粟般开放。这黑色恰恰是被人们忽视的陕北大地下面的黑色的石油。生活在大地最底层的石油们,忍受着人类难以想象的寂寞,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和岁月的遗忘误解鄙视。对伟大的石油来说,那些所谓的遗忘误解鄙视全蚂蚁一般轻飘飘的。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这“文章”就是石油,被石油工人“发表”,变成了机器的嘶鸣,汽车的奔跑,人间万类霜天争自由的活力景象,世界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壮观。石油是魔杖,是阿拉丁的神灯,是安徒生笔下小女孩手中的火柴,是鲁迅投出的匕首,是毛泽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王者气概,是红军和以后的解放军驰骋长江两岸秦岭南北攻地掠城所向披靡的号角,是郭沫若茅盾丁玲贺敬之妙笔生花的法宝。

  所以,我要说,陕北的历史有红色的骄傲,更应该有黑色的底色。

  而这次的延长石油之旅,给了我放飞自己文思和画思的机会,以任自己的思想和灵感在键盘和宣纸上石油一样纵横辟阖尽情流淌肆意狂虐风吹雨飘,这是多么美好的一次精神远足和灵魂的洗礼啊。

  我不禁从自己书房舒适的写字台里站起来,向黑色石油的矿床云集的高原,向被红色历史包裹的北方,向那些表面石块土块一样纷乱摆放着巨大沟壑与白色的羊羔、黄色的脸庞和蓝色的炊烟的陕北大地下面的黑色世界,深深地、深深地鞠躬……


  3


  延长集团对我忽远忽近,我与她的邂逅之路可谓千折百回。

  去年12月初,我去省作协办事,省作协副主席、《延河》杂志执行主编闫安先生邀请我参加去延长集团的采风活动,得知参加者有来自新加坡、韩国、印度尼西亚、《人民文学》杂志、北京大学中文系、人民文学出版社和省内外几位获鲁迅文学奖的十余名著名作家学者后,我忐忑地答应了。12月22日,是周一,我上午处理完单位的事务后,坐着车向延长集团总部所在的西安科技四路匆匆赶去。

  说实话,类似的文学采风我参加不少,但这一次有些例外。一个是规格太高,影响甚大。一路急匆匆赶到采风团出发仪式现场时,会议已经比通知的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召开了。中国作协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阎晶明、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西安市委常委、副市长吴义勤、陕西省作协主席贾平凹、陕西省作协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蒋惠利、陕西省作协党组副书记、专职副主席齐雅莉等云集会场,纷纷讲话。延长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沈浩亲自介绍企业情况,并现场播放恢弘大气制作精良的电视专题片。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诚惶诚恐,认真翻阅组织方发放的一大堆书籍材料,其中由闫安先生主编、九州出版社出版的《山丹花开》一书看得最细,2013年作家深入延长的采风文集,里面有不少我熟悉的陕西作家。再一个,是我对延长集团实在知之不多,心里多少有些吃不准。我想问自己熟悉的闫安先生,会议现场严肃紧张,没机会。开完会,下楼合影,一大帮人,还是没机会。在餐厅吃饭时,他忙着招呼众多的领导和专家,还是没机会。临坐上微型面包去宾馆时,闫安先生说他不陪我们住宾馆,要回去在单位写东西。我彻底傻眼了。

  一路,西安这个国际化大都市光怪陆离的路灯和树影毫无规律地从车窗前掠过,弄得我一头雾水。晚上我下榻在丈八沟陕西宾馆,独自一个人住单间,心里恍惚得厉害。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先阅读一大堆关于延长集团的文字资料,半夜时分邀请采风团的联络员、与我只有一面之缘的《延河》杂志工作人员李东闲聊,才知道陕西宾馆的18号楼就是陕西延长集团投资的。

  已有50多年历史的陕西宾馆改扩建项目昨日开工,要在别墅式建筑群中立起一座17层的高楼,使陕西宾馆的建筑高度提升至少30米。

  陕西宾馆被誉为“阆苑仙境”。在盛唐时期,这里就是消夏避暑的胜地,诗圣杜甫曾题诗赞誉。宾馆于上世纪50年代建成后,即成为陕西省的国宾馆,其中的1、2、3、4、5号楼均为别墅式小楼。作为陕西省委、省政府的重点接待单位,陕西宾馆是一所接待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别墅型园林式国宾馆。全馆现占地26万平方米,其中湖面4。5万平方米。宾馆曾接待过50多个国家100多位政界要员,在国内外享有很高的声望。为进一步实现陕西宾馆的快速发展,扩大接待规模,改善接待条件,优化陕西省的投资环境,省委、省政府决定对陕西宾馆进行改扩建,主要建设18号楼、会议中心及辅助配套工程。项目总建筑面积16。1万平方米,由延长集团注入资金建设。其中18号楼地上17层、会议中心地上为4层,均为框架结构;辅助配套工程包括河道改造、人工湖建设等。

  项目建成后,陕西宾馆的接待规模将由现在的1400人增加到3000人,可同时满足省“两会”的接待需要,成为规模大、功能完善、设施齐全的现代化、综合性接待中心。

  这是省内媒体2010年5月的一个报道。可以想象,延长集团的发展之快和实力之强,陕西省对外接待的重点工程延长集团都参与其中。送走李东后,我在网络上搜索出这段话读完后,不禁对将要深入探访的延长集团充满尊敬。我拉开房间里厚重高档的窗帘,望着外面夜色下的西安,突然大悟:延长集团在我的想象里神秘女子一样,正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围绕着我,而我却反应迟钝,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独上高楼,且把栏杆拍遍,我在睡梦中想象着之后与延长的曼妙故事。

  一夜无话。


  4


  虽然是深冬季节,西安一直没有下雪,太阳很不正常地搔首弄姿。早饭后,我们的车子上了绕城,风驰电掣,冲进西延高速一路向北。

  我的脑海一直勾画着延长的摸样,为自己如今才成型的文章准备着。

  先是平原,笼罩在令人讨厌的雾霾里,河道干涸,环境沉闷,田野的庄稼在窝冬,没有丝毫的生机的绿色。我不免有些困意,就在车上昏昏欲睡,但脑子里却晃过以前到延安的经历。

  掐指算来,延安我已经来过三次,却从未写过一个字的感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年过天命后,我虽然出去的机会不算少,但与青年时期的多愁善感不同,一直很少写游记之类的随笔,从外地回来除阅读从当地购回的宣传书籍之外,最多写几句打油诗。这也许会让朋友耻笑我的懒惰,但自己知道那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扩大迷恋于趣味阅读和更趣味的书画所致,并非是把小说看得太重的原因。

  对延安听说的早,但第一次去却大约是1986年冬天,我当时二十三岁吧,刚走出学校大门在咸阳某国有企业财务科工作,是小字辈。那个企业是交通运输企业,几百辆轿子车,负责一个城市的公共交通,汽油的使用量是生产成本的三分之一左右。这可能是我和延长集团最初的机缘,但那时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延长集团这个单位。公司油库拉油并结算数目不小的欠款,要去延安炼油厂结账,一个司机带着支票不符合规定,别人不愿意去,科长和经理一商量,就决定派我这个毛头小伙子去了。二十多年过去,对炼油厂的印象已经全然忘怀,只记得我们办完事顺便去了黄陵参观,一颗很粗很粗的老柏树和石头上比现代人大好多好大好大的据说是轩辕皇帝本人的脚印的坑洼。虽然没能去延安市内,但整理记忆时不得不承认自己去了一趟延安。到第二次的2007年去延安时,我已经成了某县区的文联主席,在省上开会结识了宝塔区文联主席李玉胜先生,交谈甚欢,应他的邀请去延安。时间应该是夏季,很热,我带着我们的美协主席和司机自己开车去的。这次我们两地进行了书画交流,还参观了杨家岭、枣园、延安纪念馆等红色基地,特别是李玉胜先生亲自陪我参观了我在西安上学期间就一直挂念却十几年没能去的延安市场沟,圆了我一个青涩的梦想,但一路来回匆匆,对石油企业的介入几乎没有。现在仔细一想,还是有的,我们的车加的油嘛。咸阳一次,延安一次。那次,我们还借道南泥湾参观了一趟壶口瀑布,回来时却糊里糊涂拐回延安市,领略了陕北路况的错综复杂,感叹当年胡宗南在山沟里追不上毛泽东的队伍的奥秘。陕北的沟壑之间的羊肠小路,不像关中道的大路,路口有许多风格各异的建筑或者特点明显的树木可以清晰区分的标志。陕北不是,路口就是路口,周围的土卯窝棚到处一个摸样,没有丝毫区别。路还是曲曲弯弯的,顺着弯弯曲曲的河床走向,整个天然的迷魂阵一般。第三次去延安,是去志丹县文联交流,我邀请了咸阳市文联的办公室主任秦力先生同行,还是我们单位的司机开车,一路高速,借道延安,直奔志丹。那是2008年春节之后不久,我的长篇小说《欲望罂粟》快要出版了,正在紧张的修改。在志丹县文联办完事,热心的文联主席王炜先生听说我想在路遥先生当年创作《平凡的世界》的甘泉宾馆修改自己的小说,专门给甘泉县文联的主席、画家刘虎林说好。我们走的是省道,沿途不时看见一个又一个油井,有的油井几个当地人叫磕头虫的钻机,有的则大一些,有十几个钻机一排排颇有气派。

  我们的车子在我的回忆中一路向北,像一头冲刺的豹子,翻上铜川原后,气候变得冷起来,路两边不时划过与平原不同的沟卯山梁。我对这异样的山川风貌非常新奇,睡意全无,专心致志地望着窗外晃过的一切,脑子里却一一浮现出昨夜在陕西宾馆翻阅的资料内容,检索自己与延长集团的根根节节。

  我本人对石油的最早印象是中学时期语文课本里的沈括的《梦溪笔谈》。课文的标题我现在已经记忆模糊,但内容仍记得一些——

  鄜、延境内有石油,旧说“高奴县出脂水”,即此也。生于水际,沙石与泉水相杂,惘惘而出,土人以雉尾挹之,乃采入缶中。颇似淳漆,然之如麻,但烟甚浓,所沾帷幕皆黑。余疑其烟可用,试扫其煤以为墨,黑光如漆,松墨不及也,遂大为之。其识文为“延川石液”者是也。此物必大行于世,自余始为之。盖石油之多,生于地中无穷,不若松木有时而竭。今齐、鲁间松林尽矣,渐至太行、京西、江南,松山大半皆童矣。造煤人盖知石烟之利也。石炭烟亦大,墨人衣。余戏为《延州诗》云:“二郎山下雪纷纷,旋卓穹庐学塞人。化尽素衣冬未老,石烟多似洛阳尘。”

  宋神宗元丰三年,也就是公元1080年六月,沈括被任命为知延州兼鹿阝延路经略安抚使。沈括是杭州人,生在南方鱼米之乡,是大画家也是在泉州、开封、江宁做过地方官的沈周的儿子,可谓名门之后,学富五车,文学、科技、医药爱好广泛,一直跟着父亲四处居住,但基本上是在江南的鱼米之乡溜达。后来,按当时的制度,沈括“以父荫入仕”,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接班,当了江苏、安徽的地方官若干年后,遇到了他人生的伯乐王安石宰相。王安石很赏识沈括,两个人一见如故,沈括就成了变法派主将,官至管理全国财政的最高长官三司使等许多重要官职,也就是说相当于现在的国家财政部长,曾经与“保守派”苏轼当面辩论,让文学才华同样惊人的苏轼很不舒服。但好景不长,没几年王安石变法失败,跟错人的沈括就有些情况不妙,官场走了下坡路,这“经略安抚使”与他原先的职务可谓天壤之差。沈括很不痛快,赖在大城市两个月才一路往西往北上任。

  我们的阅读资料不足,只能用小说的笔法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况。作为一个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人才,沈括做官可能受的牵扯和约束多一些,总令他不痛快。而一旦官场的缰绳挣断,他的文学才华就如脱缰野马,逃出洛阳、西安这样的大都市后,一遇见天苍苍野茫茫的陕北大地,那份喜悦和睿智和敏锐和机灵和激情肯定如高天之云满河之水满原之羊一样自由自在为所欲为,才有了这流传至今的名篇华章!果不其然,历史记载,沈括在延州任上,十分注意巩固边防,多有建树。他还进行了古生物化石的考察,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对化石进行考察记述的人。尤其是他还对延安的石油进行了科学考察,并亲自实践把石油用以制墨,名之为“延川石液“。沈括还第一次提出了“石油“这一名称,被后世所公认,并科学地预见说:“此物后必大行于世。

  此物后必大行于世。说的是石油,也说的是沈括的人生最高成就。


  5


  我们此行的第一站是延长石油旗下的炼化公司。途径黄陵时,车队下了高速,顺便在端卧在桥上半坡的轩辕皇帝陵绕了一圈。与我第一次二十多岁时来的情形一样,还是急匆匆的,不过这次有延长集团的领导陪同,请来一个漂亮的宜君姑娘给我们讲解,我对轩辕皇帝手栽柏树和那个特别大的脚印的故事听了一些。自己揣摩,轩辕黄帝就生活在孕育石油的黄土高原上,他的脚印刻在一米见方的石头上,起码比现在的人类长一倍,他的个子恐怕也在三米以上,如果文物单位按原大做一雕塑,该有多么雄伟。而在轩辕黄帝血脉养育下的延长集团发展的百年史,从1905年清朝的延长石油厂,发展到以延安为中心输油管网将近2000多公里,形成了以延安为中心纵横陕北、穿越关中的石油王国,总输送量超过2300万吨,业务范围涵盖石油天然气、油气煤盐综合化工,技术研发、矿产资源及新能源、工程建设装备制造、财务金融、酒店房地产旅游和海外业务。可以说,延长集团就是中国现代的又一代器具超前气魄宏远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超大型企业界的“轩辕皇帝”,其骄人业绩和发展速度与被列入世界历史文化遗产的黄帝陵可以并驾齐驱并称雄霸。

  如此说来,我对近在咫尺的延长人充满寻知的期冀。车子似乎洞悉我的心思,拐下桥山脚下的盘山坡路,又气势豪迈的昂着头,重新驶入高速路。路两边,是一座又一座奇石险峻的山岩,在陕北干净瓦蓝的天空或利剑或雄狮或仙风道骨或虎啸山林,令人肃然起敬遐思无限。而山脚下,是温情脉脉柔肠寸结的叫不上名字的河道,可怜的一点水已经冰冻,白白的,硬硬的,千奇百怪,姿态万千。这就是延安,这就是陕北,这就是一直让人来无数次还要再来的一方中华大地甚至世界大地的神秘的地方!

  车子又下了高速,转入公路,路边也是另一条叫不上名字的河,远处已出现炼化公司所辖的延安石油化工厂高大的厂房、车间和冒着青烟的大烟囱,在雄浑的大山的怀抱里骄傲地展露着自己的雄姿。

  脑海里就突然冒出唐代大诗人杜甫途径这一带的情景。唐玄宗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的夏天,安史之乱爆发第二年,唐都长安被叛军攻陷,寄居于白水县的诗人也携妻带子北上陕北避乱。想当年,杜甫老人虽然没有坐汽车的条件,估计是借钱雇个毛驴什么的,牲口驮着老婆孩子,他自己脊背驼着,拄着从沿途随便捡拾的一根棍子,看到的山川显然和我目前的一样——

  皇帝二载秋,闰八月初吉。杜子将北征,苍茫问家室。

  维时遭艰虞,朝野少暇日。顾惭恩私被,诏许归蓬荜。

  拜辞诣阙下,怵惕久未出。虽乏谏诤姿,恐君有遗失。

  君诚中兴主,经纬固密勿。东胡反未已,臣甫愤所切。

  挥涕恋行在,道途犹恍惚。乾坤含疮痍,忧虞何时毕。

  靡靡逾阡陌,人烟眇萧瑟。所遇多被伤,呻吟更流血。

  杜甫看到的延安当地山川风景凋零人烟稀疏,显然与我们看到的石油化工厂一片繁华景象大相径异。而宋朝时期的范仲淹,也曾被任命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兼知延州。宋仁宗康定元年六月,范仲淹赴任延州,担负起防御西夏的重任。我估计,在守卫边陲之余喜欢饮酒写诗的范仲淹看到这一带的风景时,也和杜甫的心情差不多。你看,范仲淹著名的《渔家傲•塞下秋来》的句子是这样的: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一样的烽火连三月,家属抵万金,一样的四处狼烟,遍地荒凉。陕北,自古是南北战略要冲,是北边的少数民族觊觎南扩的热土和中原人保国卫家的前线。作为中原做官的诗人们因各种原因来到这里,在那样的岁月,作品所反映的荒凉和沉闷在所难免。所幸的是,我们现在的时代是和平盛世,四处极目可及的是热火朝天的场面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也是我们幸福生活的必须。这幸福的源泉之井乃延长人所掘,他们才是我们应该仔细探访和讴歌的功臣呢。

  我是生平第一次参观炼化公司石油化工厂,进门时,我们每个人换上蓝色的短大褂工作服,头上戴着红色的安全帽,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抽烟的人要把打火机和烟掏出来放在厂门口桌子上的塑料篮子里,如同出差进入机场的安全通道。陪同我们的石化厂领导说,石油企业见不得一丁点火星,这里的安全要求非常严,来不得丝毫的马虎。我们采风团嗜烟的瘾君子不少,大家都规规矩矩地缴枪,规规矩矩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参观。我认真翻阅了资料,又仔细听厂方介绍,原来炼化公司是延长集团的核心板块之一,下辖3个现代化炼油厂、2个化工厂、1个项目建设指挥部,截止2010年底,公司共有职工9100多人、固定资产总额137亿元。其中我早年来过的延安炼油厂就属于炼化公司。我们先在石油化工厂围墙外的半坡上鸟瞰企业全貌,这时正是进入开始近距离的参观。有意思的是企业在介绍治理污染时说,石油化工厂排出的污气经过严格科学的处理,对大气的污染降到最低,可是我们看到的厂区高大的烟囱冒着刺眼的浓浓的烟雾,很不协调地冲向瓦蓝瓦蓝的苍穹。我们没说什么,随行的企业领导不住地解释今天是特殊情况,并不断打电话追问有关方面问题产生的原因。厂区很大,我们转悠了二十多分钟后,大烟囱里的烟由大变小,而且烟雾的颜色很淡,我们很欣慰,企业领导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看来,炼化公司的石油化工厂除显著的经济效益外,社会效益也是名不虚传,他们完全对得住包括陕西省环保贡献杰出单位、全国守信用重合同企业等一大片耀眼的先进光环。

  中午子在炼化公司用完午餐,我们的队伍马不停蹄人不歇鞍,又参观了企业的几个点,车子便又奔上高速路,向延安市区扑去。


  6


  我没想到,晚上油田公司接待我们用完晚餐后,我们下榻的枣园宾馆还是延长集团下属的企业。我有些吃惊,朋友介绍说,这不算啥,延长集团的发展太快了,不光是石油企业,酒店、房地产、橡胶厂什么都有,仅就是延安市的财政延长就贡献了将近一半。宾馆的环境很舒适,晚上我连梦也没有做,香香地睡了一觉。延安枣园,毛泽东故居所在地,还是延长集团延安总部坐在地。多么奇怪的经历,红色文化和黑色奇迹在这里跨越历史的时空交相辉映噼叭作响。不,不是奇怪,是神奇,是延长人用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创造了黑色的裂变神话。一想到明天我们开始走进此行的最重要目标,我从未登堂入室的油田时,而且是仅仅名字就充满故事的甘谷驿采油厂时,我非常激动,临睡前在网上查阅资料。

  甘谷驿镇隶属延安市宝塔区,位于延安以东40公里处,210国道穿镇而过,辖31个行政村,15各企事业单位。全镇总人口1。45万人,其中农业人口1。1万人。总土地面积172平方公里(折合25万亩),适宜种草面积10万亩。

  这个介绍显然过于行政化和现代化,与甘谷驿充满诗意和沧桑感的文化背景不相吻合。我想,作为一个古驿站所在的古镇,旧建筑自然不少,弄不好有许多可以演绎出精彩故事的素材,就继续查找,发现了这样的材料:

  据当地村民讲,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当地确有一座古庙,后来逐渐衰败,东镇村以前就有大寺沟的叫法。但关于当地存在寺庙的文字记载一直没有在正式文献中发现,此次发现的经幢等物,初步证明这里曾是一处寺院遗址,这对甘谷驿这座历史古镇的发展变迁和周边文化保护有极为重要的作用。省文物勘探部门5名技术人员也带着专业设备赶到甘谷驿,对该镇的古村落、古遗址进行了初步普查,发现一处清代石刻庙的古窑洞群落,要对古城墙、烽火台、教堂等遗存进行抢救性发掘保护,准备申请甘谷驿镇为文物保护单位,进行整体保护。甘谷驿,史书原名应该叫千古驿。北魏太和元年(477年)设广武县,治所就在现今甘谷驿镇。康熙《内府舆》说:千古驿“驿栈年久古老,得名千古驿”,后来人们把音误传为甘谷驿。

  第二天,我随着采风团来到甘谷驿,在车上看见一座建筑风格保存完整的天主教堂,再次印证了自己的想象。我想,甘谷驿,有机会我还回来的,到时多呆几天,应该会有收获。我们的车子在山路上拐来拐去,就到了甘谷驿采油厂。

  到甘谷驿采油厂门口,我们一下车,特冷的气候让人受不了,采油厂厂长尚俊喜热情地接待了我们,照例在外面掏出随身带着的烟和打火机,交工作人员保管,每人换上厚厚的深蓝色棉工作服,胸前印着山丹丹花图案的延长集团的标志,每个人就变得石油工人一样威风八面的。大家很高兴地合影,留下自己别开生面的形象。

  尚厂长先引领我们参观油井。他说,延长石油(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甘谷驿采油厂位于延安市宝塔区甘谷驿镇以东1。5公里处,210国道横穿矿区。油区横跨宝塔、延长、一县一区五个乡镇。油田始探于1970年,1974年试采,1975年投入开发,属特低渗油田,主力油层为长6油层。

  看完厂区外面的一排油井,我们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进了厂门,继续参观。在控制室里,尚厂长介绍说,多年来,甘谷驿采油厂始终坚持科技兴油的发展思路,先后推广应用了冻胶压裂技术、浅油层丛式井钻井技术、反九点注水开发等新技术、新工艺,大大提高了单井采收率,经过近40年的开发建设,已发展成为集勘探、开发及辅助生产于一体的综合性石油生产企业。近年来,甘谷驿采油厂在推行“精品屋”管理理念、加快数字化油田建设、企业管理模式创新、人力资源培养等方面作了许多有益的探索,取得了丰硕成果。

  我们又充满好奇地参观注水站,参观和办公生活区,听取了采油厂对企业生产经营、管理理念和文化建设等情况的介绍,并与在二楼会议室与企业人员进行书画交流。由于去的作家学者很多,虽然厂方已经提前准备了书法笔墨纸砚,自己怕带头露面丢人亮丑,躲在人群后面。兴致勃勃领着我们参观的闫安先生知道我在文学之余喜欢书画,不住地大声召唤,我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铺开宣纸,在四尺宣纸上写下“国魂”两个大字,后面题下“陕西省作协亚洲著名作家学者走进新陕西——延长集团”几个小字,其他随行人员纷纷在书法旁边的空隙写下自己的名字。甘谷驿采油厂很满意,表示要把这幅意义非凡的书法作品珍藏起来,多少对我是个鼓舞。

  接着,我们离开采油厂,又回到甘谷驿镇街道,参观了甘谷驿采油厂厂史展览厅。

  据介绍,甘谷驿采油厂厂史展览厅扩建于2009年4月11日,建设面积840平方米,布展面积2680平方米,展厅内采用语音导读、视频回放,声光电、实物展示、场景雕塑、三维动画、3D悬浮幻象和电子翻书等高科技手段,解读了石油的生成、讲述了延长石油集团的重组和壮大、再现了延长油田的百年历史、展示了甘谷驿采油厂勘探开发四十三年业绩。通过现场听取讲解人员的讲述,我系统了解了中国陆上石油鼻祖延长石油的百年历史,圆了莘莘学子寻访的石油梦。

  参观完毕,热情地甘谷驿石油人又邀请我留下墨迹,我再次写下“古驿新韵”四个大字,抒发自己探访黑色石油世界的激动心情。午饭后,我们返回延安市区,接着又参观了王家坪纪念馆、宝塔山、杨家岭、桥沟鲁艺旧址。这些地方除鲁艺旧址我第一次来以外,其他地方原来来过。我的思绪还停留在甘谷驿采油厂,并随着历史记忆的足迹把自己的思路扩展的更远。在陕北这片石油工人大显身手的古老土地上,还有一个匈奴人赫连勃勃,他在东晋义熙三年,公元407年称天王、大单于,建元龙升,国号大夏。大夏国是中原统治者特别头疼的力量,赫连勃勃的雄心壮志也让习惯于耕读传家的农耕文化儒家传统影响几辈子几百辈子的中原人领略了游牧民族的不可一世和霸主雄心。自云徽赫与天连,匈奴王的气势何雄哉,令人想起千古一帝秦嬴政的风采。秦皇汉武一脉相承,气吞山河饮马黄河,这是何等的气概。就是这个赫连勃勃,在今天的靖边县红墩界乡白城子村开始修筑统万城,还在延安城东修筑了丰林城(位于今延安市宝塔区李渠镇周家湾村)。此城枕山面水,得地宏敞,是一处军事要塞。宋代的沈括曾考察此城,谓“赫连之城,深为可法也”。

  无独有偶,还有一个人这样写下与匈奴的统万城意义不相上下的名句:高奴县有洧水,肥可燃。洧水是延河的一条支流。肥可燃,就是说水面上有一层像肉汁一样肥腻的可燃物质,这可能是迄今所知中国古代最早的关于石油的文字记载。这就是我国东汉史学家班固编纂的《汉书》。

  而延长集团人,他们几代几百年的奋斗,在史册和英雄的精神引领下,创造了中国石油史的跨世纪辉煌,谁又能不为他们的辉煌壮举而击节而赞,而歌,而呼,而留下自己微不足道的声音呢。

  苍海横流,英雄本色,青春不老,岁月燃情,宽厚的臂膀总是时刻准备着搏击风浪,坚实的步履注定要续写新的辉煌。我很高兴走进延长集团,并再次向那些地处陕北可敬的人们鞠躬致敬!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