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XX寨随喜,入寨,遇多年不见的一位亲戚兄弟,请他带我到办喜事的亲戚家。客气几句之后,他问我到过他们家上面的房子没有?我说到过,他哥娶儿媳时。他说他哥把那排老房买来拆了重建,建了栋三间的楼房,已住多年。他在路边也另外建了栋。以前,他父辈只继承半间下必瓦房,有客人得在楼上打地铺。而祖父辈,因家庭成份高,加上历史背景复杂,生活艰难。欣逢改革开放,找钱路子多,他们两弟兄打伙共建了栋平房。等到子女长大,住房不够,又再建新房。从兄弟的身上可以看出,总体上来说,他们的日子虽然越来越好过,但都是苦出来的。


  路上我对兄弟说,想看望一下他的母亲。他回转身,指着路边坐着一位老人说,这就是我老太太。老人斜坐在一块园干石上,扭着身子,一手拿着拐棍,一手撑着石头。我们走到她面前,我喊了她,并说出我父亲的名讳,说出我的乳名,但她一片茫然,还问我是哪个?她的幺儿凑近她的耳朵,吼雷似的说了一遍后,她的脸上才露出笑容,和我说起话来,我不得不高声大气地回她……浑浊的眼,没牙的嘴,瘦小的老人,在她的身上,我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她当年的影子。在我的印象中,当年的她,很少说话,表情木纳。也不喜欢细心梳妆,喂猪养鸡,直头直路的事爱做,赶场买卖的事,都是伯伯承包。虽然是中等个头,但身材魁,劳力好,脚大手粗。而现在呢,她老人家的整个身子来了个大反转。兄弟说,他的母亲,自从病好后,脚就不好了,走是能走,就是有点不方便。


  不过,从老人没牙的笑容,以及她的话语,让人感到她话语清晰,神智清楚,性格开朗,比我印象中的她,好多了。兄弟说,老人八十岁了,我说八十岁的老人我见过不少,但像她这样看不出以前的影子的,真的微乎其微。表弟点头肯定,确实变得无法想象,同时解释说,老人病了一场,瘫倒在床很长时间,后来能行动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以前是老一辈当家,他们住的地方我都熟。现在呢,我要看望的老人,他们住哪,我全茫然。所以,除了随身带着一份礼物去送贺礼,并看望年已九十三岁的老人外,我将另两份礼物拜托兄弟表示心意,其中一份就是他母亲的。


  到了主人家,看到了精明能干,年逾古稀却毫不显老的表叔,打了招呼,握了握手,然后找到婶子,请她帮收下看望老人的东西,接着找到表弟……想在找了熟悉少年旧交,叙一叙旧情之后,看望看望最老的舅太太。


  在院中人群里,遇另一位表伯娘,远远的就叫出我的名字。我问她今年高寿?她说八十了,我说他精神好,比我先看到的起那位伯娘,看上去一点都不老……她的老伴,腰因病而严重弯曲的表伯专门找到我,和我聊起很多往事,并说伯娘比他长一岁多,已七十九的足岁了,吃八十岁的饭。他七十八的足岁,属龙的(1940年)。老人说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在昆明买房定居,有三个孙子,孙子说那边好住,不爱回来。别一个在老家建了栋房,也买了车,就是长期在外。而他两老呢,单独在以前的老房旁边建了三间来住。我说,读书的时候,我爱来,要么和老太太,要么和父亲。作为老太太的外家,他们不论哪一家我都熟悉。可是现在,曾经熟悉的一切,都难以寻找到踪迹了。村前那棵富有传奇色彩的大香樟树,已被一栋楼房取代。那厚石板铺的集体晒坝,已被水泥巴硬化,并且边上还兴建了几栋楼房。那入村的羊肠小道,早就拓宽了,甬道一样的矮墙,踪影全无了,宽阔平整的秧田变成了蔬菜基地。村前的路宽了,硬化了,还建了几百平方米的停车场。唯有曾经的石院坝边旧社会留下的精工细作的老房子,依然挺立,依然没有被抛弃,人气依然可感,依然见证曾经的岁月。


  我找到小时候爱在一起玩的表哥,他比我长两岁,比起我,显得有点苍老。门牙没了一半,说话虽然底气不错,但黑红的脸,显得有点拘谨。与他坐了一会,聊了些往事,又说到现在的情况,他说他的大孙子都十岁了,第二个也八岁了。说到这的时候,他脸色放光,在他看来,有孙子,是一种知足,是一种希望,是一种信心。


  而我呢,随礼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借机看望最年老的、唯一健在的舅太太。背因健康问题而弯曲的表伯带我去看望,说是为了方便老人走路,就在三叔家院坝前的小平房里,不用上梯下坎的。


  见到老人,我高声喊她,她听不清,也看不清,不明白我是谁。表伯附耳高声解释,她才终于明白,并与我说起话来,问这问那,回忆往事。老人说她摔了一跤,摔折了右腿,住了几个月的院,儿子,姑娘、女婿、孙子,孙女,外孙如何孝道,如何的好。接着又说到她从前的苦。她说不知为哪样,以前的事记得一清二楚,反而后来的事,大多都忘得一干二净。她说恐怕是人老到一定程度后,记忆就是这个样子了。老人虽然九十三岁了,耳有点背,眼睛也不大看得清楚,但样子没变,只是脸上多了些老年斑。清瘦的身材依旧,脸型依旧,说话的声音依旧清晰,能干的气质依旧,表情的丰富依旧。她说这次相见,与上次隔了十五六年了。她说她记得她二舅家接第一个媳妇时到过我家,在小灶台上烤铁炉子火。而且酒席上,除了我,全是她一家子人。到那儿子与媳妇离了婚,再娶第二个时,她去了,但没到我家了。我记得她到我家时是七十八岁,现在九十三,十五年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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