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胎梦
寒冬腊月是老天爷给穷人的惩罚，能否挺得过去全看尔等造化。我最怕冬天，这季节的主旋律除了啼饥号寒就是叫苦连天，并以双齿战战伴奏，想想都讨厌。
除夕我就着饺子喝了半瓶二锅头，兴致勃勃地端坐于那台老奔2前浏览江山文学网，不知怎得，眼前一黑便伏案而去。
一股阴风破窗而入，裹挟起我一道挤出门缝。外面漆黑如墨，却没丝毫寒意，我怀疑自己是否已然得道成仙，步入了传说中的西方清凉世界，这样我就可以像公务员一样天天大吃大喝逍遥快乐了。正自得意，黑暗中一只手狠狠推我一把，我仿佛中了枪的小鸟飘飘荡荡跌落一陌生之地。尽管眼前灰蒙蒙一片，周围却似黑白照片般清晰可见。我好像重又回到童年，一个人走在黎明寥无人迹的古城街道上，脚下是湿漉漉的青石板路，远方高耸的围墙似一抹乌云，黑灯瞎火的临街房舍窗门紧闭，威森森如同监狱。我觉得我一如年轻时那般健壮，身轻如燕，简直可以健步如飞。我鬼使神差地闯入一扇大敞的门，迎面飘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冷艳美人。白皙的瓜子脸上不见一丝笑意，亮若秋水的一双大眼冷冰冰地望着我，她微微欠身，往右伸下手，示意我跟上。因为贫病交加，我未近女色已近十载，突然面对一个秀色可餐不由就饥肠辘辘加心旌摇荡，虽然一直告诫自己莫失文人之雅，还是像条馋狗屁颠屁颠地哈着舌头跟随而去。嗅着她身上散出的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心颤得浑身哆嗦。
直到走近一台貌似取款机的东西前，她才停步。我一下怕得不行，以为她要我提款备下嫖资，后退一步，有气无力却是一本正经地说：“对不起小姐，我一生洁身自好，是从来不赌不嫖的。”俗话说钱壮怂人胆，腰里没钱，腰下不硬，自己哪有这卡那卡？每月那点贫困救济勉强维持温饱，何来银子存入银行支援国家建设？又有哪家银行敢发什么卡任我透支？
她嘴角显出揶揄之情，轻抬右手，兰花指往上撩了一下。
随之望去，并非什么取款机，几个繁体隶书上写“自助投胎机”。我心里轻松了，笑笑问：“开什么国际玩笑，活得好好的，为何让我投胎？这该不是一款新游戏机吧？”
她双唇微动，冷冷地说道：“先生，请放明白，你已经死了，这儿可是阴曹地府。请马上选择投胎吧。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可是你们阳间的口号哟。”
“甭想糊弄老夫，我明白，死了的人是得先在地狱过堂，待阎王老子审清辩明，按功罪判定投胎何处，方送至孟婆处灌下迷魂汤，然后才令小鬼押解投胎哩。”我说。
“先生，你真是奥特了。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我们地狱也是与时俱进的，你说的那套早就淘汰了，那孟老婆子早就下岗待业多年，现在家吃低保呢。现在我们办公已经完全实现电脑化了，你选择好下辈子想去何处，我们一按电钮你就到了。不必再喝迷魂汤，你关于前世的一切记忆我们的电脑会自动给你清零。别啰嗦了，快选吧，不然你可要付不菲的延时费哦。”
一说慢了还要罚款，我立时六神无主，忘了是生是死，赶紧奔到那机器前按提示操作起来。
灰色的屏幕上出现几个大字：“欢迎进入自助投胎程序”。之后便是：“请选择类别：神仙、人、鬼、畜生……”人这辈子我是当够了，我何不选择下世做个逍遥天地间的快活神仙呢？赶紧点了神仙。音乐响起，一个清丽的女声柔声说道：“你修行和积德皆达不到最低标准，不过，先生可付赞助费十万美元抵补，否则请退出另选。”
我遗憾地连连摇头，这真是TMD钱能通神呀！这成语咋就让阎王用在了这里？而且变本加利成了钱能成神，真是世风日下，地狱概莫能外。鬼和畜生我是绝对不想做的，无奈只好选择了人。屏幕上又显出“请选择性别”，下面是两个对话框：男性，女性。身为男身，当然觉出了男性的好，也体会到了男性的难，不管咋说，这世界还是爷们占主导地位嘛，虽然女性当下占据诸多优势，但也仅限于那些美女，说到底还不是让人玩弄的尤物？毅然点击了男性。电脑响起悦耳的音乐，跳出一张世界地图：请选择你的出生地点。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美国。心想这可比移民划算多了，不花分文，落地就有绿卡，生下来就享受美国政府财政补贴……蜂鸣器打断了我的春梦，一个对话框一闪一闪像要闯出来一般：“请交美元50000，然后确定。”我顿时泄了气，无奈地找寻其它生根之地。可每个我想选择的国家都有明码标价，不是英镑就是欧元，连一些闻所未闻小而穷的国家也得付款方可落地，免费投胎的只有我们中国。我说为何近年来发达国家人口皆呈负增长，唯独我们中国虽有计划生育政策的高压也拦不住人口的汹汹长势呢？竟然是阎罗搞的鬼。闹得像我这种一文不明的穷酸，连去非洲当个黑人土著也是梦想。我踌躇观望了半天，又生怕人家罚款，咬咬牙，只好点了中国。
雄壮庄严的中化人民共和国国歌响了起来，又一个提示跳出：请选择生存难度：简单：100000人民币；中等：50000人民币；一般：10000人民币；普通困难：1000人民币；特别困难：免费。我习惯地摸摸自己的衣兜，唉，一文不明还有什么好选择的？
伴奏换成了《二泉映月》，悲悲切切的，让人想蹲在地上大哭一场。没钱没势难道就是这般命运？连下辈子都无缘换换门庭？这暗无天日里的苟且偷生一轮轮没个盼头还有什么意思？或许是看到了我的发呆，那小姐用指头弹了弹电脑。我一看，屏幕上已经换了内容：请选择出身：富二代：50000人民币；军二代：50000人民币；官二代：50000人民币；我爸是李刚套餐：100000人民币；弱势群体：500人民币；穷困潦倒：免费。我苦苦一笑，理所当然选择了免费。这时屏幕上又跳出提示：请选择主要技能：赚钱：1000人民币；把妹：1000人民币；艺术：500人民币；技工：100人民币；一无所长：免费。
然后是选择长相：美男子：10000人民币；一般：5000人民币；随机选择：免费。我只好点击随机选择碰碰运气。结果竟然是一张卡西莫多一样丑陋不堪的脸，就是晒蔫的茄子让车又辗了数次。这就是未来的我？我一阵恶心，差点呕吐。我央求再选一次。小姐冷冰冰地说：“再选请交人民币100元。”我马上无语。
这时电脑里响起一个女声：非常感谢您使用本系统，请问，您有什么意见吗？发表意见将获得意外奖励。
当然有，我马上把自己一腔怨气怒气统统输入，最后写道：世界已经被铜臭污染，难道地狱也被铜臭污染了吗？这样下去穷人岂不要世世代代受苦受穷？穷人莫非连下世翻身也成了梦想？这样的阎王必须打倒！彻底打倒！！
我刚点了一下完成，页面上就出现了一段文字：非常感谢您的意见，系统将无偿赠送您豪华面部疤痕一套（商城售价100人民币）并自动装配……现在投胎开始……
我好像当头挨了一棒，天旋地转，像跌入无底洞中……
迷迷茫茫中我听到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兴奋地在喊：“生啦，生啦，还是个带巴的！”接着是许多人的惊叫：“哇，怎么生了个妖怪呀？吓死人啦！吓死人啦！”“万万要不得，快扔了吧！”
我刚睁眼看了看漆黑的屋顶和一张张惊恐万状的老脸，脸就被臭烘烘的东西蒙上了。我好像重又回到了那个无底洞，晕晕呛呛忽上忽下，之后是重重的一顿，一切便归于宁静。寒风撩开了我脸上的破布，我发现自己躺在山坡的草窝子里，几只乌鸦在上空忽忽悠悠地盘旋啼叫，一只黑黑的鼻子正在我脸上嗅来嗅去，尖利的獠牙正要啃啮我的小脸……
我一个愣怔醒了过来，电脑已经黑屏，电灯昏惨惨地照着，想想刚才的梦境，我惊出一身冷汗……
（此小说系根据一则网络漫画改编）
2012－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