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在英姐两次登门看我都扑空后,我去探望了她。

  到英姐家里时,姐夫正在做饭。姐夫眼睛很大,不怒自威,英姐常戏谑说,“眼睛一瞪,能吓死个人儿。”听到我说话的声音,姐夫拿着铲子出来热情地打了招呼,便又回厨房接着忙碌去了。

  英姐谈起姐夫来,常说他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但凡稍稍用些力,事业一定会风生水起。遗憾的是他淡泊名利,寄情山水。对人事上的阿谀奉承从来都不屑一顾,宁愿一把鱼竿钓天下,也不愿仰人鼻息,溜须拍马。

  为此,英姐总说他白白浪费了一脑袋的聪明。然,人各有志,耿直的人不愿让自己受委屈,其实也无可厚非。人生之路千万条,不是每个人都对官位感兴趣。

  唠嗑时姐夫说,上班的地方离老家不远,每天中午回家吃饭。每次下班一拐进那条熟悉的街道,便会远远的看到母亲正站在门口向这边遥望。每当看到他的身影,便马上转身回去,等他一进门,汤菜俱齐,只等他洗手吃饭。娘有时不在,便会换作父亲等在门口,刮风下雨,从无间断。

  父母膝下承欢,即便年至五旬,依然像个孩子。父母在,人生就有兜底人,心中便多了坦然与安宁。这天伦之乐的幸福又岂是因官忙碌的人能享得的。人生得失,全看个人喜好。做自己喜欢的事,便是人间值得。

  我和英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姐夫在厨房里来来去去的忙碌着,不时能听到锅碗瓢盆偶尔碰撞的声音。这声音带着莫名的安宁,像疲惫的归人在楼下抬头望,看到万家灯火里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亮光,心中陡然升起的那份踏实。

  这样一幕看似庸常的烟火,却不是人人都有的。那一刻,突然想,人生求什么山高水长,峥嵘梦想呢!有这样的一份安宁不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吗?

  饭做好了,在我再三拒绝中,被生拉硬拽的坐到了饭桌前,开始吃我的第四顿饭。

  饭桌上有一盘炒椿叶,不是香椿叶,而是笨椿叶。据说这椿叶从摘下到能入口,需要经过多道工序。吃起来没有香椿香,但另有一番味道。一盘芫荽炒老咸菜。新鲜的芫荽,配上老咸菜,新老搭配,既清新又带着老咸菜特有的味道。另一盘是煎灌掌。外焦里嫩的灌掌配上蒜汁,香辣酸爽。一碗小米杂豆粥,豆粒滚圆饱满,吃起来满口生香。千层饼香脆可口,筋道香甜。这一顿饭看似家常,却吃的人清爽可口,唇齿生香,对于口里喊着减肥的我,欲罢不能。吃撑,是意料中的事。

  饭桌上英姐谈起姐夫曾经的暴脾气,他笑着说道,现在不是一天天在改嘛!两人谈笑间,这朴素家常的话语,是惊涛拍岸后,退潮的安宁。是风起浪涌后,回落的平静。是这小家庭俗世烟火里最动人的美好。

  饭后闲聊。聊着聊着,英姐就聊到姐夫曾学过八字算卦上。一时兴起,便提议让他算一卦。他推辞说时隔太久,已经生疏,但架不住我的一再要求,和英姐一旁敲的小边鼓,最后答应小算一卦,权做乐子,不必当真。

  我这时辰八字半辈子过去了,一直是个谜团,娘在世时也说不清。到底是这日末,还是次日首,一直稀里糊涂。所以我这大半生也过的稀里糊涂了。这卦也自然算得稀里糊涂。

  不过姐夫说的一点,我倒是觉得极是。他说我五行多水,缺木,缺火,所以一生是一个孤立无援的人。这点不用算早也自知。腊月的水,冻的结实。所以我是一个生性冷冽淡漠的人。在外人眼里我极难接近,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正如英姐说,厚冰之下静水深流,真正了解的人才知冰冷之下有着一颗火热的心。只是在这世上哪有人有耐心去了解冰下的静水。所以,生活里朋友极少,那一二个至今走到现在的朋友,大抵是五行火旺,才能融化我这块冷硬的冰吧!正如英姐说,她的三层木,三层火,正好和我互补,所以我俩一见如故,即便毕业后失联二十多年,再见后依旧情同姐妹。那一刻,突然想,其他和我能一直走到现在的朋友,五行一定也是火旺的吧!如不,早因我的冷漠逃之夭夭了。

  谈笑间,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太快。像我这样晚上串门子唠嗑的,现在恐怕不多了吧!

  现在的住宅都是高楼林立,大门紧闭,一个单元住了多年,也不过是点头打个招呼。即便是好友,上门做客者也少,想见面时,三五好友找个小饭馆,边吃边聊,鲜少有登门打扰的。

  唯有我和英姐,往来串门犹如宾至如归。这感觉,暖暖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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