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校名还在,只是房屋坍塌在时光中,地址已更新,再见时已面目全非。 

      那时,我的小学在坪家村的一个山坡上,一间四合院式的红砖青瓦房就是房屋的全部。离开的日子里,它时不时入梦来,扰乱我的睡眠。今夜又入我梦,我不得不下榻拧灯,用键盘敲击着有关“四合院”点点滴滴的记忆。    

      这是一间怎样的“四合院”呢?两边四间教室,正面两个办公室,后面是一堵围墙,中心为院。院周种树四棵,只是后来没有一棵成活。旗杆立于院一角直插泥土。 

     “四合院”的西北面是松林,那些松林不是整齐划一地笔直向上,而是没有规则地立于山间,很杂、很乱。那些个松树年老的大概有上百岁,年轻的只有二三岁。二三岁的小松树,是人工种植的,上百岁的是自然而成。只是谁也没有去为它们修剪,任其在岁月的风雨中自生自灭。就像那时我们读书,想读就读,成绩不好就留级,成绩好了就升级,不管年龄。松林临村,是放牧的好去处。一则牛可以吃到绿绿的草,二则可以让牛在松树成荫的怀里休息。有牛自然就有牛声,常常是牛声与孩子们的读书声融合在一起,编织成乡村小学一首特色的小曲。 

      “四合院”的南面是一片耘田,校门口是向南开的。坐北向南,这是南方的老祖宗们传下来的建房坐向,就连学校也不例外。站在校门口,向四周环视,就能将这片田野尽收目光之中。目光跃过田野,就能望见村庄。村庄一直就坐在老樟树的影子里,见到了樟树也就见到了村庄。 

      “四合院”的东面是两块梯田式的操场。说是操场,其实是两块较为平整的绿草地。地平,草多,石头少,在师生们年复一年的修整中才刨出这样的一个娱乐场所。就是这样一个粗陋的场所却是我们课外所有活动上演的最佳乐园。当然所有的活动,不外乎是脚踢毽子、瘸房子、跳绳,手玩老鹰捉小鸡、丢手绢与沙包,就再也没有其它可供童年的我们取乐了。即便就是这样几项活动,我们的当时也是玩得不亦乐乎。多年后,我才明白,童年那怕是一项活动也会有无限的乐趣。这就是童趣,它不关乎活动的多少,只关乎年龄。 

      这个依山傍草的“四合院”就是我的小学。在朝阳中虽然没有熠熠生辉,每日里却也能以饱满的热情迎接着七村的小孩,黄昏的时候也能静静地目送孩子们回归来时的家。来回之间,父母无需担心孩子走失或是被人掳走。

      学校教室内的陈列简单,古老的双人桌凳,再就是简易的木制黑板。不像今天,教室里都有多功能的投影仪、展示台、电脑装备。这些个装备让课堂中的孩子乐开了花,老师也是正儿八经的专科教师。可那时,村庄遥远偏僻,尽管有蓝蓝的天,绿绿的草,新鲜的空气,袅袅的青烟,但也无法吸引一颗心来作青春的奉献。我的老师,不过是村上多认识几个字的“赤脚”先生。赤脚先生更像古时的秀才,每天的道具就是一支粉笔,一把刷,照着书本念到底。 我清楚地记得,学校开设的课程有语文、数学、音乐、体育、美术。音乐没有教师,一般是语数所代替,以至于我上了初中才认识“1、2、3”就是“哆、啦、咪”说出来不怕诸君笑话。笑就笑吧,因为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使后来上了正规学校,加强了这方面的学习,也是于音无补。至今唱起歌来依然跑腔乱调,依着性子疯吼。毕竟没有墙基,上面再怎么华丽,那也是华而不实。美术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画杯子,一二年级的美术课几乎都是画杯子。当然,倘若当初能像达芬奇那样遇到一个好的老师,日日引导画杯子,说不定也能成个画杯子的大家,要不能成个画师也行,只是可惜“赤脚”们没有那功底。加之现如今茶杯花样实在太多,那时的一个老款式的茶杯俨然囊括今日形式多样的茶杯,固美术也没有获得真道。 

      倒是语文数学,由于赤脚们带着朗诵,带着应用数学,故昨日所学方能应付于今日的生活。现在回忆起那些时光,觉得自己最爱的还是语文。倒不是爱语文,成绩就有多么优秀。说实在,小学前几年的成绩还真的不咋地,怕见光。但爱看书,爱阅读,倒是给今日的我奠定了基石。以至于现在,一日不见书,心里就烦躁,郁闷。

      那时家境贫穷,十岁的我就上山打柴,下田插秧。休息日,或是和父母,或是和伙伴挑柴上市卖柴。那经历实属辛苦,熬不住还得熬,挑不动还要走,流着泪还要扛,这就是生活。辛苦的钱,舍不得用来买上五分钱的大饼填肚子,却甘愿为二毛钱的小人书奉上。看书就像吸烟,一旦吸进肚子里,就干扰了人的神经系统,有一次因窃书看竟然被老师批了一顿。然而,这丝毫也没有减少我看书的热情,只是再不敢在课堂中。 

      小学的我,特爱玩。堵溪捉鱼,下水洗澡,打架追逐,上树掏鸟蛋啥都干过。有一回,我和邻村的一小朋友打架,把人家的鼻子打出了血,人家母亲告到我家。放学回家后,母亲追得我满村子里跑。正因为我爱玩爱闹,后来出事了,在冬天上学的路上点火取暖,竟然把山烧毁了。就这件事,我的名字上了《井冈山报》。这件事之后,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要让自己的名字好好地出现在书报杂志上。人一旦下了决心,就会有信心战胜人生路上的苦难。后来举家搬迁,我离开了那个四合院,小学生活也结束了。再后来,几经努力,我的名字终于在不少杂志上出现,《江西教育》《江西教育科研》《小学教学研究》《小学教学研究——新小读者》《作家选刊》《长江诗歌报》《井冈山报》等都有我的名字出现,我终于一雪前耻。 

      只是那四合院如今已成了历史,我也已是到了不惑之年。梦里常回,几许甜蜜,几多酸苦;几许欢乐,几多忧伤,常常让我又是啼笑,又是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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