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输液,等电梯时,看到一位年迈的老妪正在向人询问着什么,老人八旬有余,身高不足一米五,布满皱纹的脸上沟壑纵横,干瘪的双颊塌陷,仅有一颗门牙,说话时若隐若现。佝偻着身体,右脚由于内翻,每走一步,身体都会向一侧倾斜一下。

        老人穿着一件宽大的淡绿色带花纹的连身布袍,已经洗的发白。袍子很长,长至脚踝。头戴一顶带着绣花的黑色金丝绒连肩帽,整个头部裹在连肩帽子里,只露出巴掌一般大的一张皱巴巴的脸来。

        看她这装束,不像本地人。

        我在一边默默的观察,看着她含糊不清地向路过的人打听着什么。有的问了几句话,摇了摇头。有的直接漠然的走开。她无助的原地转圈,茫然的想向每一个路过的行人询问,却又怯怯的不知该向谁张口。

        摩肩接踵的电梯前,老人像一片被风吹动的浮萍。单薄瘦小的身体,似乎下一秒就会被裹挟于漩涡中。

        我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通常出门在外从不与陌生人说话。但是在这一刻,却有一种力量驱使我突破自己,去帮她一把,即便不一定能帮到,但我知道此刻,一句简单的询问,都会让她不再孤立无援。

        我决定先放下自己的事,去帮一下这位老人。

        于是走到她身边,问她,你要找谁?

        她说,我的孩儿在这住院,我找不到他。

        我又问,他住在几楼?

        老人指指电梯说,我不知道,上次是从这里进去的。

        我又问,住在什么科?

        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问,是因为什么病住院的?

        她说,摔了一下,我孩儿摔了一下住院了。

        我猜想大概是骨科吧!

        给老人说,我去找个人问问骨科在几楼。说着向大厅走去,想先找一找看看墙上有没有导诊提示。

        正在我左右寻找着,思忖着找个人问问时,只听到身后老人的大声呼喊声。转身,看到她正向我招手,她的旁边站着两个壮实的小伙子,想必是她的家人。此刻,老人的脸上含着一抹放松的笑容,像一个走失的孩子终于找到家人的欣喜。

        那一刻,莫名的热了眼眶。说不清是因为什么,犹如时空转移,我是那位老人,在茫然无助时,突然看到家人时的喜极而泣。

        眼眶热热的走过去,老人一边拉着我的衣袖说着谢谢,一边告诉我有家人来了。那一刻,替老人高兴,也替自己高兴。虽然并没帮到什么,但我为自己迈出这一步,而心生美好。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发生在去年冬天的一件事。

        那一天下午下班回家,冬天的夜来的总是快了些。出门时天还很亮,走着走着天便暗了下来。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正低头想着某事,冷不防听到一个声音,“阿姨用用你的手机好吗?”头都没抬,下意识便一口回绝“没带”。说完抬头看时,才发现路边站着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十五六岁年纪,大概是附近中学的学生。

        对陌生人本能的戒备已经刻进每一根神经里,所以下意识的回答,便是冷酷的拒绝。当看清对面的人后,马上后悔了。但说出口的话不好意思再收回。很后悔回答的太快,而更让我难受的是小姑娘听到我的回答后,礼貌的回了一句“谢谢!”大抵是她真的以为我没带手机吧!如果真是那样倒还好点,因为那样的话,不会让她小小年纪便看到人性的凉薄。

        绿灯亮了,我一步一纠结的走了。但心里五味杂陈,一路上自责不已。

        回家后几次跑到院子里,看着越来越暗的夜色,一边自责没有灵活的收回那句话,一边担心那女孩是否已经借到手机,平安回家。

        事情过去大半年了,但这件事依旧会不时出现在脑海中。我曾深深的反思,也许是我太过小心了。虽说世上坏人不少,但是还是好人多。在这之后,曾对自己说,下次遇到有人需要帮助时,宁愿选择相信,不要选择遗憾。虽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骗局层出不穷,花样日益翻新,但是在提高警惕的前提下,要带眼识人,既不给骗子可乘之机,也不让困窘中的人感受到人生的凉薄。以己推人,因为我们每一个人在生活中,都会遇到或大或小的困难,需要别人帮一把。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比玫瑰更香的是人性的良善带来的温暖。它比玫瑰更艳,比玫瑰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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