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四月天,告别西藏又一年。

  五年前,因为脱下戎装,退休告别部队,心理上的落差是自然的。鬼使神差,潜意识中却每每闪现着那片遥远大气又不失青涩的高原、那个自己奉献过青春热血的叫做“世界屋脊”的地方。

  五年光阴,五冬四夏,我带着浓浓的高原军旅情怀,收获了精神世界的一段段浪漫。这五年,我的肉体书写着离开,而灵魂一直在守望。

  有人把西藏形容为“一块坐满天空的孤独的巨石”,说它因为原始的苍美而让人震撼、向往,其实,那里与神奇自然相匹配的人文民风带给我的影响更为深远。它,在一定意义上改变了我的人生,修正了我的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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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西藏的日子里,内地都市的确繁华无限,然而展示在眸子里的却总是白天的熙熙攘攘甚或浮尘雾霾,要不就是夜间的流光溢彩车水马龙,浮躁压抑的心情于喧嚣之中几乎得不到喘息,不时渴望那片纯净如洗的蓝天白云。行走在西藏的天空下面,路程永远在蓝绿或蓝白相间的天边,方向永远在地平线的最尽头,脚步似乎永远没有句号。因为,博大苍凉与神秘永恒一直在目力所及的最末端相逢,传递给人的是异常开阔的胸怀。负重的灵魂得到净化,世俗的躯体得以沐浴,而收获的则是征服困难的巨大力量!阡陌大地,辽远旷野,那里曾经是我最美丽的家。   

  离开西藏的日子里,女儿身边成为结束飘荡生活的终端选择,有了自己固定的巢穴。每每置身兰州的细雨霏霏。雨滴淅淅沥沥,洒落于穿城而过的母亲河里,烟波水雾朦胧了九曲十八弯,却挡不住雨幕后面那遥远的雅鲁藏布涛声、泥洋萨河神韵。难忘同样细雨霏霏的可可西里草原上,恬淡好客的牧人、灵动歌舞的卓玛、悠闲嬉戏的牛羊、忠诚神勇的藏獒,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样淡定,那样临风雨而不惊。马蹄划过草原留下的“哒哒”之声,依稀告诉人们,风雨就是他们的生存伙伴,与自然和谐相处即是天道,也是最大的王道。忘不了曾经静坐于拉萨河边,远眺听涛,放飞思绪赏读玛布日山顶的布达拉宫,任由河风纷乱头发,敞开心扉与宏宫圣水心灵对话,那是生命过程中醉美的插图,繁忙之余恬静的剪影,生活里最美妙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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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西藏的日子里,也曾邂逅北方的飘雪。雪花曼妙轻舞,寒冷中散发着轻柔蜜意。我喜欢踩着晨雪迈步,聆听那“咯吱咯吱”的美妙声音,因为它让我记起高原的雪世界、记起白色的唐古拉、甘巴拉以及乃堆拉哨所,记起冰雪世界里那些冰雪忠诚的国门卫士,记起风雪交加炼狱般的高原军营生活故事。故事中有军车和军人,军车常常在暴雪天路上成为“冰熊”,巡逻途中的战士每每被肆虐的雪剑雕塑成“冰猴”……然而,那飘荡在雪线上的点点国防绿,却是和平的使者,百姓的福祉,生命禁区里独有的浪漫。内地雪景中的干枝梅竞放于“万花纷谢”之时节,独领“傲雪妩媚”之风骚,我年轻时曾将它作为心中的“英雄花”赞赏有加,然而浪迹萍踪西藏的日子里,那盛开在南迦巴瓦和岗仁布钦冰山峻岭的黄色或橘红色的雪莲,取代了心中的腊梅,成了我最崇拜的生命图腾、花事花情的咏叹绝唱。    

  离开西藏的日子里,对于大山大河突然有了非同以往的敬畏和偏爱。金城兰州处于南北两山相向的黄河古道,仿佛峡谷中站立着一位腰缠玉带的美须长者,自己则是长者膝下的一个小小生灵。常常席地河边沙滩,仰望怀抱着市区的皋兰山和北塔山,觉得它们是那么伟岸灵性,冥冥中一定是在护佑着这座城市的人们。爱屋及乌,喜欢爬山不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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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成了一种新的嗜好。初春爬上皋兰山顶北望,那横贯城市东西的黄河在阳光下竞也青碧如玉,弯曲自如,恍惚高原飘来一条圣洁哈达。小憩山顶,想起拉萨,它坐拥世界屋脊,却是被古海巨浪托举起来的一座城市,因为离太阳最近,素有“高原日光城”的美誉,因为伸手可及蓝天白云,又被称做“云端之城”。曾经日日可见布达拉背后的玛布日山峰云雾缭绕,却慑于空气含氧量低,在那里生活几年都很少闲暇去爬。由高原恐高到如今的喜欢爬高,微妙的内心世界里该是透着一种怎样的精神向往?我权且解读为“低海拔对于高海拔的留恋”,或曰“靠近云端的惬意”。因为云端之处有风雪鹤唳,更有生命激情,那是境界的高度,有最美的景致。   

  离开西藏的日子里,我似乎变得比之进藏之前宽厚善良了许多。大概是长天大野的放逐与熏陶、雪域佛国的耳濡目染,亦或是对于普度众生的藏传佛教多了一些理解、对淳朴厚道虔诚好客的藏族同胞多了一些美感,不自觉中总喜欢用善良来“超度”自己的心灵,淡漠了许多欲望,平添了一些洒脱。是啊,人一旦从种种俗利包围中挣脱出来,才会真正成为自己的主宰,心态像纳木错的湖水一样静谧,胸怀像唐古拉的身躯一样宽阔,意志像刺向苍穹的珠穆朗玛一样坚挺,说话处事自然也亲和达观了许多。正所谓“行有不得,反求诸己”,谦虚与自责成为了做人交友的第一法则。妻子说,“酥油奶茶把你喝乖了”;女儿说,“爸爸不再武断了”;哥哥姐姐说,“当兵远行的弟弟如今恋家了”;母亲离世前说,“倔强的四娃子最知道孝顺了”;老战友老部下们调侃,“你比以往更和蔼可亲了”;有位老同学说得最俏皮,“你若不是受白度母指点迷津,就是被卓玛仙女调教,心无杂念,不再严肃,变成乐天派了”。面对这种种说辞,我心里无限舒畅,舒畅的有时候感觉我不是我了。每当想起那些作揖匍匐磕着长头、蠕动身躯丈量着无垠山路的藏胞兄弟姐妹,我会在由衷敬意的同时扪心自问:什么是虔诚?什么是执着?什么是信仰?什么是坚韧?什么是朝圣之路?显然,我还在这些“终极寻问”声中模糊而盲目地徜徉着,即使没有标准的答案,也继续着追索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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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西藏的日子,停不下酣畅淋漓的诉说。于我而言,西藏风骨是人生的定格,西藏精神是灵魂的归宿。邂逅它是命定的缘分,喜欢它是意外的嗜好,牵念它是由衷的爱恋,诉说它是渗入骨髓的敬慕。生命让我如此多情,西藏给予我的启示超重超大,以至于使我无法窃为己有,只好将缘分、嗜好、爱恋和敬慕凝聚于一起,撰写了大量关乎西藏的文字,倾泄于网络文学长河。早先蜗居“江山雀巢”,而后迁徙“银河悦读”,借光于群星璀璨,游走于新的心灵家园。感谢月楼和柴英两位才女挚友,让我携她们富含香韵之玉手,一起采摘温暖,一起波澜壮阔,借助网络撞击心扉,讴歌正义口吐莲花。曾经的乳名“金锁”、性情自喻的“天路过客”,成了我的笔名,拿惯了枪械的粗手糙指,在电脑键盘上渐渐灵动怦然,竟也演迎来“签约作者”、“金牌写手”诸多誉称,拿得几个大奖,甚至有名不符实的“军旅作家”一说登堂网络,引得自身脸红失重。看淡名利便是福,唯觉欣慰的是耕耘之后收获充实,个人网络博客与“雀巢、银河”呼应劳作,陶冶了情趣、宣传了西藏、沉积了雪域高原的过往,收藏了生命履迹的感动,荟萃了天下有德文友,讴歌了爱国主义主旋律,弘扬了人间正能量。  

  离开西藏的日子更像是一种坚守。我脱下军装离开了高原,却执着地坚守着心中的那片白云蓝天。五年前,我携带着那片蓝天下的气息离开,之后的分分秒秒里,我仍然嗅着它的气息而生活,并且用这种特别的气息抵御着繁华都市对于我心灵的中伤。曾经的和风,曾经的细雨,曾经的飞雪,曾经的草原欢歌锅庄舞韵,曾经转山转湖转佛塔的藏家朋友,还有那些缺氧不缺精气神的战友兄弟……待到气息稍有弱化时,我一定会重新踏上与它约会的旅途。

  一次又一次,我终将用一生来重复地演绎与西藏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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