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是《诗经》中的佳句。阳春三月,桃花成阵,茂美红艳,不由得让人想起这八个字来。花枝的强劲,花朵的烂漫,让人想起严妆的新嫁娘绯红如霞的脸庞。桃花,是中国古老文化之花,是中国百姓之花,是浪漫理想之花。

  中国是桃的故乡。在远古时期,黄河流域已广泛种植桃树。桃、李、梅、杏、枣,被列为祭祀神仙的五果。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桃代表婚姻、长寿与不朽的名声。桃李是学生弟子的象征,桃李满天下是为人师表者的骄傲。桃木有驱邪护身的作用,在近代则演变为春节过大年时家家户户大门上张贴的桃符,“总把新桃换旧符”的诗句可为佐证。桃花是春天的象征,代表着活泼旺盛的生命力,高扬着爱与美的旗帜。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学作品中,带有一片叶子的桃子是真实的象征,因为这一形象代表的是从内心深处说话的舌头。

  桃花盛开在阳春三月,太阳柔和地照耀在桃花鲜嫩的花瓣和叶脉上,使得桃花越发妍丽。正因为鲜艳夺目,千百年来,桃花一直是鲜艳、美丽、青春、甚至是妖冶的象征。《诗经·召南》中就有“何彼秾矣,花如桃李”的句子。持重如大诗人杜甫,也曾写过“轻薄桃花随流水”的诗句。桃色,即绯色。“桃色”也因此具有了暧昧的象征意味,人们用“桃色”象征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因此也就有了桃色新闻、桃色事件、绯闻等词语的出现。

  桃花,不拘地域,不拘环境,不论是皇家园林,还是山野路边,一到春天,便热情奔放地盛开,直开得云蒸霞蔚,如火如荼。桃花是老百姓喜爱的花,在房前屋外种植桃花,以桃花命名的地名、山名和人名数不胜数。诸如:桃花源、桃花渡、桃花洞、桃花酒、桃花糕、桃花山、桃花扇等等。《太清方》曰“三月三日采桃花,酒浸服之,除百病,好颜色。”

  我以为,寻常百姓家健康漂亮的女儿们应当就是一朵朵娇艳的桃花。崔护的《题都城南庄》是吟咏美人最成功的佳作:“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写活了美人之艳,桃花之美。最终崔护能否巧遇心仪的姑娘,并与之结成并蒂莲吗?因为不见美人脸,只有桃花笑春风的结局,令人倍增惆怅。崔护的艳遇有多种版本的故事,那也只是传说故事而已。崔护之后,写桃花写得出彩的是唐代才子元稹的《桃花诗》:“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元稹在成都与才女校书薛涛有过一段曾许下白头偕老的情缘,可惜因元稹另娶了贵族女子而最终未能结合。元稹当初的爱情是真的,而他为了自己的前程攀龙附凤负了佳人也是真的。短诗如画,颇为凄惋,寥寥数语,写活了红妆白裳立于桃树下的美人薛涛。

  谁能真正懂得桃花?我想是没有人真正懂的。桃花的花语是“爱情的俘虏。”桃花是属于爱情的,而爱情本身就是一道千百年无解之题,谜底是宗教,是信仰,是心动。成了佛,悟了道,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桃花由来画不成。胡兰成说,桃花太静,难画;唐伯虎说,桃花太艳,难画。因为桃花是开在人灵魂上的花,一着笔墨纸砚,便俗了,一染人间烟火气,便不再是那朵开在灵魂深处的空灵花朵。

  世界上有百媚千红,我只爱你那一种。桃花深深浅浅的红,是尘世间最浪漫的色彩。桃花,在人们心中是有些艳荡的,在尘世间走一遭,谁的心灵深处没有一朵艳丽的桃花在招摇呢?谁不想走一走桃花运,谁又躲得过桃花劫。明星们不断制造绯闻,是吊观众的味口,电影电视里的三角四角恋情,也是一种桃色的渲染,吸引观众眼球的。说到底,桃花是个中性词,一边是邪淫的欲望,一边是贞洁的爱情。只要有一颗圣洁的心,就是名妓,也是在尘非尘,有染非染。外国有小仲马的《茶花女》,莫泊桑的《羊脂球》,中国有爱国忠君血溅桃花扇的李香君。

  东风着意,先上小枝头。桃花是春天的使者,她把春季渲染得绚丽多彩。桃花如同日本的樱花,开时绚丽多彩,谢时落红随流水,花期短暂,如同红颜易逝,韶华难留。一段段与桃花有关的爱情唯美而忧伤。正是因为桃花沾染着这样刻骨的哀伤,才艳丽得令人难忘,让人铭心刻骨。

  桃花是美好生活的象征,桃花源是中国人心中的理想王国。典出晋代陶渊明所作《桃花源记》,原来是寓言,而后世的读者,都向往着这个桃花源,足见其文字的魅力。还记得《桃花源记》中的句子:“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据考证,陶渊明笔下的这个桃花源就在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

  2004年一个惠风和畅的春日,为庆祝“三·八”妇女节,萍乡日报的女记者编辑们在社领导的带领下,驱车前往常德桃花源踏青。一踏进桃花源,就和桃花撞了个满怀,一山山,一片片,一汪汪,一潭潭,山上林中盛开着桃花,水中池中倒映着桃花,仿佛天地都是粉红色的,空气也是粉红色的,极柔媚、极风情、极明艳。十里软红香,一天胭脂霞。伴着“桃花美,桃花艳,开在那三月间;桃花红,女儿娇,梦儿飞满天”的歌声,走在芳菲烂漫的桃花源,几十位平时与文字打交道的女子们,个个脸如桃花,花下留影,花间赋诗,花前嬉闹,心底那朵爱好天然的桃花瞬间怒放了。

  女人如花花似梦。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走在桃花源,走着走着,就想起了在大观园中的吟诵《桃花行》葬花的林妹妹。一把花锄,一地落花,林妹妹葬花,透着书卷气,带着伤春伤情的怨幽,情到深处,无可言表,那种美,那种香,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女作家王安忆的小说《桃之夭夭》写的是上海市井之间,一个名叫郁晓秋的女子半生的人生历程。这个上海弄堂里的异数少女,出人意外地走出了一条艰难却纯净的人生道路,以泼辣而旺盛的生命力,从容面对多舛的生活和变幻无端的命运,顽强地“灼灼其华”。少女郁晓秋,就是一枝风雨中盛开的桃花。

  记得1984年夏天,大学毕业前夕,每个同学都拿到一本毕业纪念册,同学之间互相留言以作永久的纪念。记得学习委员姚晓南给我的留言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这姚夫子是什么意思呢?是赞美人面如桃花?还是祝福老同学早早找个好婆家?

  桃花年年都开得热烈。看到山野中桃花灿烂地开着,枝繁叶茂明艳动人,片片花瓣在风中倔强的飞舞,此情此景,更让我对桃花宠爱有加。我想,在春风中,在青春的生命里,我是一枝桃花红。

  一树桃花一树痴,千树花语为谁痴。既然有一季的花开,就要开得灿烂而率真;既然花开,就要拼尽了全力,尽情绽放,每一朵花都那么妩媚,那么娇艳,我是一枝桃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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