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这一辈子里会和什么地方结缘,会和什么人走近,在昨天你可能一无所知,只有到了今日方知。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潭柘寺的距离如此,在京北生活了前半生,后半生或许就在京西傍寺而居了。每天晨钟暮鼓,看山色从沧桑到浓绿,隐隐山声呕哑嘲哳,也能找到一种安宁。
北京郊区有两座比较有名的寺庙,一座是红螺寺,一座是潭柘寺。对红螺寺印象最深刻,因为高中军训就在红螺寺住了二十天,那时的红螺寺还很荒野。记得半夜有男生大喊有狼,一堆孩子们跑了出来,兴奋地举着手电去追狼。每次去怀柔吃虹鳟鱼,就去红螺寺转一转,最喜欢红螺寺春天那满寺的紫藤花。潭柘寺去的反而少,记忆最初的一次是成人之后,曾经和朋友去过第一次,寺里的模样没有记清楚,只记得在山门前放生了一只小麻雀。
这就是缘分吧,对潭柘寺的缘起就是一个善字,温润的记忆。
细扒潭柘寺的历史故事和野路传说,对它充满了兴趣。先从二乔玉兰说起,戊戌年春季,偶然去欣赏了寺里玉兰,紫色和白色渐变的二乔玉兰。外面淡紫红色,内面为纯白色,粉艳娇嫩、妩媚动人。在北京城里,这样颜色的玉兰应该也是独一份的。北京城内的寺庙各有特色,风水都极好,依山傍水或古树盘源,法源寺的丁香,戒台寺的玉兰,大觉寺的银杏,都是百千年留下的风雅。这其中,四百年的二乔玉兰独居京西一隅暗自飘香。当活生生的花朵像你默默述说这历史的时候,你的内心是被深深撼动的。所有印写在史册上的历史,都有着像四季一样清晰的脉络。活在今天,我们只能通过这些历史长河中存下的生命和物件,缅怀已经逝去的浩瀚岁月,有腥风血雨的淋漓尽致,还有岁月静好的沉默。
这二乔玉兰和寺庙中的帝王树、配王树浑然一体,阴柔相济。帝王银杏树有1400多年的历史,传说,当一个帝王去世时,帝王树就会有一支树杈折断;当一个帝王继位后,帝王树上又会长出新的枝条。所以、人们把这颗大树称为“帝王树”。想一想,历史的错综复杂,缠绕在这一巨株银杏的虬枝上,沉重的枝条。远观近看,这两株历史古树,都充满了灵性,弥漫在古刹和来来往往信徒中。
花间树下一壶茶。静心吸纳,静心品味,潭柘寺和幽州城的历史。
先有潭柘寺,再有幽州城。据说当年修建北京城时,设计师是姚广孝,朱棣继位之后,功成名的姚广孝辞官不做,来到潭柘寺隐居修行,每日里与潭柘寺住持无初德始禅师探讨佛理。他从潭柘寺的建筑和布局中获得了不少灵感,北京城的许多地方都是依照潭柘寺的样子修建的,太和殿就是仿照潭柘寺的大雄宝殿而建的,所不同的是更高大了一些而已。
姚广孝的住处少师静室就在潭柘寺的庙身之后,离那块曾经遭过雷劈的蟾蜍很近。
沿着一条悠长的林间石阶路逐级而上,没有游人。这条路是从潭柘寺旁延伸山后的,想必之前也是从庙里能够走出来的,只不过后边的古迹没有开放,所以另辟蹊径了。而我,是从林间小路穿越过来的,意外地走到了姚广孝住室的遗址。在潭柘寺名字的由来里,有着前有柘树后有龙潭的说法,这条路也是去龙潭的路径。古代潭柘寺四周山上遍布柘树,有柘有千章之说。后来传说柘树皮能治妇女不孕,树皮被扒光,潭柘寺的这几棵柘树是仅存的历史了。龙潭藏在林间蜿蜒的小路里,是一个被封闭的小庭院。不好意思地说,我是翻墙进去的,墙不高。龙潭是一个圆圆的池子,一条石雕的盘龙,龙尾还藏在洞里,龙身盘踞在池子里。门头沟是山区,却缺水,如果水盛,这龙估计是要游出水面的。看着这龙潭,就想起刘伯温把那胡闹的龙王锁在北新桥的传说了,龙王被锁住后叫嚣着早晚有一天要水淹北京城,火烧潭柘寺,机智如刘军师,在潭柘寺建了一座烟囱,上书潭柘寺三个大字。在龙王真的挣脱锁链来烧潭柘寺的时候,只烧了这个烟囱,保住了潭柘寺真身。
传说是人们对过去的美好回忆,历史也会被雨打风吹去,留下的就是这样一块青石一片丛林的记忆。谁都没有想到,当时佛教未能盛行的寺庙在千年之后,会成为安静禅意的风景胜地。
铜雀台的二乔还在赤壁怀古中翩翩玉立,寺庙里的二乔却已经容颜已去,寺庙的牡丹芍药竞相开放,那帝王树已经满冠浓绿。行宫院的流杯亭悠然神往着曲水流觞,乾隆皇帝为流杯亭题诗一首,名为《猗玕亭》,“扫径猗猗有绿筠,频伽鸟语说经频。引流何必浮觞效,岂是兰亭修契人。”
这就是潭柘寺,刚刚向我开启探古探幽路径的潭柘寺。秋季的帝王银杏在远处绽放着金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