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畅想曲
一
四季迭替，天道有恒，暖风徐至，春和景明。仲春时节，杨柳返翠，花草复萌，不由地勾起了我印记在脑海深处的明媚的春天，总觉得仲春风物，还缺点什么。
是什么呢？
不错，是燕子！那俊俏灵动的燕子，还没有回来。
自古以来，在春天五彩的图画里，那黑色的小精灵——燕子，无疑是最生动最鲜活的标志，也是诗词歌赋中的重要角色，不肯吝啬少许笔墨。歌咏春燕的文赋如恒河之沙，不胜枚举，率多精粹，其中北宋晏殊的《破陈子。春景》最负盛名，词中道：“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寥寥数笔，春天那勃勃生机，跃然于纸上，读之如目其色泽，嗅其芬芳，燕子黄鹂之啘啭，如闻其声响。词首以燕子开篇，清新活泼，浏亮秀雅，明快之至，令我经久难忘。
现代作家也一样，对春燕情有独钟，把燕子刻画得细致入微。郑振铎先生的《燕子》，简洁流畅，脍炙人口，经久传颂。在他的笔下，青草、绿叶，繁花似锦、色彩斑斓的春天里，拥有“一身乌黑光亮的羽毛，一对俊俏轻快的翅膀，加上剪刀似的尾巴”的燕子，斜着身子在阳光下微风中劲捷飞翔，是春天画卷中最诱人的彩绘，春天交响乐中最动人的乐章。即便是歇脚在电线上，也是乐曲上的“五线谱”，酷肖逼真。
他们的笔触，状景状情，是春天真实的写照，也是深切的体悟，文如实景，感同身受。确实，在心底深处，我一直以为，位居北方的故乡，每当此时，春光旖旎，春色撩人，如果缺少了往来穿梭、唧唧喳喳的燕子，春天的景致会大打折扣。
二
燕子深受喜爱，固然源于它俊俏伶俐，给春天增添许多活力，给人们丰富的想象力和憧憬。但在我看来，它独秉异赋：这个麻雀一样的小鸟，拥有简捷完美的飞行技巧，优异卓越的飞行能力，为自己赢得了不凡的荣誉。
燕子体型很小，却有令人惊讶的飞行水平，在“同行”中相当突出。二千年前，陈胜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把燕子和麻雀放到一个水平，显然极其不妥当。燕子个头虽小，却身怀绝技，飞行能力超凡脱俗，魅力四射，且不乏“鹄鸿之志”。
从春至秋，常见燕子成群结队，在广阔的田野展翅飞翔，时而接地疾驶，如射箭猛奔，时而高空展翼，如雄鹰翱翔。机灵与速度高度融合，互相提携，姿态优雅，技巧之精妙、之高超，令人叹为观止，麻雀之“扑棱”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在野外池塘溪畔，三五只燕子于水泊之上，不知疲倦，往来翩飞，欢快互语，高低折冲，或上下盘旋，醮水不入，其自在之状，娴熟之态，犹如高难度杂技表演，令人激赏。多年以前，笔者也曾偶然看到，几只燕子像风筝一样悬浮半空之中，蓝天之下，宛若无依，除了偶尔闪动几下翅膀，几乎纹丝不动，二个多小时过去，当笔者怀着不舍的心绪离开时，仍悬浮如初，深为敬佩。夏秋季节，常有风云晦冥，暴雨将至，而百鸟敛迹，野物远遁，唯有燕子无畏无惧，迎风斗雨，掠地翔飞。科学研究指出，其时气压很低，地表空气湿重，飞行特别困难，因而风险甚大，只有燕子有此壮举。“燕子低，大雨至”，成为人类预测天气的重要依据。
更能体现燕子卓越飞行能力的，是燕子如同大雁与天鹅，都是候鸟，竟然能作长途迁徙。专业人士的研究表明，燕子长途迁徙，源于其食性本能。燕子专门以苍蝇、蚊子和迎面飞来的盲椿象、金龟子等昆虫为食，而且要在飞行中捕食，当北方气候变冷缺少飞虫时，它并不象松鸡、麻雀那样去刨食，或改食草籽树叶，苟且将就，而是向南寻找暖热之地。显然燕子的迁徙出于生活本能，但要达此目的，也需有匹配的能力。燕子体型短小，经过长期进化，身体结构与比例相当合理，其体长13～18cm，翼翅竟长达24～28cm，飞行时善于利用气流和气压进行滑翔，7～8cm的剪叉状尾巴能减少空气阻力，并根据风向适时调整飞行方向。这些特点使燕子的飞行，动作敏捷，身体轻盈，在鸟类中出类拔萃。据测算，燕子飞行速度可达120公里／小时以上。
冬季到来之前，燕子会在月明的夜晚，启航南飞，它们成群而动，跋山涉水，远度重洋，从我国北方迁徙到印度、马来半岛，更远的达澳州北部，距离往往数千公里。尽管有优秀的飞行能力，但体质弱小，能量有限，路途遥远兼艰苦卓绝，其非凡的毅力是极其可贵的品质。特别是新生的雏燕，以稚嫩之躯长驱而南，鹏程万里，并于第二年准确地返回故地，记忆力惊人，令资深动物专家为之惊叹。
三
燕子的诸项优点，被赋予了不同的深情厚意，从而成为我们的“吉祥物”，广受称颂。
全世界有几十种燕子，我国有4种，最常见的是家燕和金腰燕两种，分布生活在大江南北。残冬甫过，燕子踏春而至，活泼可爱，为枯寂初绿的原野带来温暖和希望，同时它不孤标自傲，主动与人类比邻而居，和睦相处，从古时起，即成为我国传统民族文化的重要符号。
典籍记载和考古发现，远古时期的东夷部落以鸟为图腾，进行崇拜，相当普遍。当时燕子称为“玄鸟”，《诗经》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楚辞 离骚》王逸注：玄鸟，燕也。商人之祖契母简狄，在郊外吞玄鸟之卵怀孕而生契，诞育出一个帝国部族。而帝颛顼之苗裔女修，同样吞“玄鸟”之卵，孕而生大业，繁衍出一个嬴姓部落，进而分出秦赵二氏，在春秋战国的中华大地，演出了波澜壮阔史诗般的大剧。
燕子是人类的朋友，它专食害虫，有益人类稼穑，是有名的益鸟。燕子之喙，为倒三角形，短而宽扁，口裂极深，张开后即变成平行四边形，这种结构是天然的捕虫器。燕子在迅捷的飞行中，张开宽喙，当面害虫鲜能脱逃，据统计，三个月内，至少有50万只苍蝇、蚊子和其它飞虫成为一只燕子的腹中食。在燕子聚居之地，害虫得到了有效遏止，於人类收获和健康功莫大焉，无愧“益鸟”美誉。
燕子结对而居，一旦成偶，终身不渝，是“一夫一妻制”模范。它们会选择和睦友善之家，择屋檐之下而巢。燕子筑巢，美观坚固，舒适耐用，堪称艺术珍品，在鸟类巢穴中独具一格。燕子似乎是天生的建筑大师，它们双双往返于田野和住处，衔来泥土和草叶，用唾液和好粘在墙壁上，“夯筑”好巢基，之后用半个多月时间，用同样的方式一层一层砌筑，最后在外缘上口收缩成一个小洞，于是房檐下约半个碗样的燕巢基本告成。细心的小夫妻会检视外壳，发现确实无虞，再寻找衔来羽毛、细草之类柔软物什，把窝里辅得温暖舒适，一个自已居住和哺育小燕子的新家大功告成。
无论城镇还是乡村，谁家有燕子筑巢都被视为福运之兆，意味富贵吉祥，诸事顺遂。谚语云：“燕子来家做个窝，喜事多又多”，又云“燕子不进愁家之门”，因为暴戾恣睢、经常吵闹的家庭，任何人不愿作他的邻居，燕子同样会避而远之。燕子到来，大量消灭害虫，有益于减少疾病，促进环境良性循环，同时一对燕子，每年育二窝雏燕，明年还会返回故巢，不断为居家增添欢乐，因此人类把燕子做为有灵性的动物，是很恰当的。
事实上，我们生存的环境，是一个生态系统，相互之间蕴含着深厚的逻辑和联系。燕子在野外筑巢，其安全性、舒适度，抗拒风雨灾害的能力，远不如筑在人类房檐下。同时燕子与人类为伴，多了强力的保护，免遭蛇鹰的侵袭，有利于自己的繁衍生息。燕子与人类这种双赢的关系，是大自然深奥链条的最佳诠释。
四
燕子归来舞蹁跹，桃红柳绿又一年。对于春天，包括燕子，每人都有自已的感悟，朱自清先生竟想到时光飞逝，不无伤感地说：“燕子飞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縁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爱因斯坦认为，不同的事物上，时间都有特定的背景。如果我们以光速旅行，时空会弯曲，时间会变短。因此现有的基础，决定着我们前行的方向，抓住当下，珍惜光阴，遵循规律，是我们的不二选择。
不是吗？燕子正在归来，暖风和煦，山河日新，春天愈加美好。
让我们满怀信心，昂首前行，向美好迈进，是最优美的姿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