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武功山,地跨吉袁,根盘八百里,雄镇西南,与衡山、庐山媲美,自古就有“衡首庐尾武功中”的说法,是江南三大名山之一。

  武功山上,古祭坛、道观、寺庙、庵堂众多。其中,以金顶、图坪、九龙山、集云山等地尤为集中。金顶上有葛仙坛、汪公坛、求嗣坛等遗迹,传说晋时葛玄、葛洪祖孙二人,先后在此冲举成仙;其弟子白鹤真人,在此驾鹤羽化;黄衣真人在此食丹药而为地行仙;宋丞相文天祥之父文仪,在此求嗣,得偿所愿;明代吉安知府汪可受,在此筑坛修炼,得道升天。时光流转,遗迹宛然。武功山,从此,显得神秘而庄严,往来祈福者,络绎不绝。每每登上金顶,我都心生虔诚和敬意,更有一份好奇。据说,筑坛的巨石,是仙人施展法术,“催石上山”而成,这种说法,我自然不信。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人力所为,是无数的先民,用他们的汗水与智慧,筑就了这些祭坛。

  图坪庵是武功山一个较大的道场,它位于武功山的半山腰,为明代史谷蟾所创。张程在《武功山志》中这样记载,(史谷蟾)洪武乙卯年(1375)入山,遇一庞眉皓首,自云李道真,曰:“此场久废,当复之。”遂与诛茅建庵图坪。尝游雷岩,学道得力。今有化身塔在庵中。

  图坪庵道场规模宏大。太极宫、无尘楼、观妙楼、飞仙楼、望仙楼、玩蟾楼、御香亭、仰圣亭、仰止亭、观音阁、通明阁、聚仙桥等,散布其间,鳞次栉比,可谓煌煌!同样,其香火的鼎盛与否,我不关心!我只是,把目光投向那些建造者们,这一砖一瓦,是如何从山下,从远方,或溯着蜿蜒的泸水,或沿着陡峭的山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运到了这里,这是何等的壮举!

  如今的武功山,这些宗教道场,有的仅剩遗迹,有的早已灰飞烟灭了。但面对它,我依然满怀敬意,那些古代先民的身影,穿越了历史的烟云,由模糊而变得清晰,仿佛就站在了我的面前。


  二

  武功山,又称“卢萧峰”。 《武功山志》云:山顶二水,萧水南流下洞庭,卢水东流趋彭湖。卢水即“泸水”,全长120公里,它发端于武功山,一路逶迤向东,横贯全境,最后汇入赣江,是安福的母亲河。

  俗话说:“高山有好水”。武功山因为有了泸水,越发的滋润和勃发;泸水因为有了武功山,越发的灵动和飘逸。山水相依的安福,唱响了一曲曲创造者的赞歌。

  秦朝以前,安福位于吴国和楚国的交界处,有“吴头楚尾”之称。公元前222年,秦朝在今安福境内设立了安成和安平二县,是江西省十八个文明古县之一,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

  随着石斧、石锛、石铲、石流星等生产工具的出土,证明了四千年至一万年前,在这块热土上,就有了先民刀耕火种的痕迹。随着几何印纹硬陶、锯齿纹、云雷纹、陶纺轮器型等陶片和纹饰,在竹江中团村的发现,证明了这里已产生了商周文明。而到了秦汉,随着荆楚文化与吴越文化在这里的碰撞、交融,安福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农耕文明。

  据《安成记》记载,西汉末年,豫章太守贾萌与安成侯张普争地,战于新茨之野。新茨,即茨溪,大约在今天严田镇横屋村一带,在牛荒丘、袁家、丁家、竹山下的交界处,古称“汤村”。贾萌因兵败而死,恨恨不已,亡灵经常出现在赣江边。《水经注·赣水注》所谓“争地,灵见津渚”,指的就是这件事情。张普则携着胜利者的余威,在汤村,筑城池,建瞭望楼、铺鹅卵石路,曾经盛极一时。贾萌与张普的这次战争,可以看作水文化与陆文化的一次碰撞和融合。逐渐的,在安福大地上,便有了“楚风吴韵”的氤氲和滋润。在安福人的骨子里,便有了武功山的刚强和泸水河的妩媚。

  古村,是古代文化的活化石。我一路行走,流连于书楼的“文献坊”,徜徉于智溪的“石刻”,徘徊于沙溪的“退省轩”,踟蹰于塘边的“八栋屋”,漫步于柘溪的“文昌阁”。那些高大的马头墙、精美的镂空纹饰、规整的青石板路,甚至爬满青苔的方砖,都会勾起我对远去的先民生活的联想,就像那些墙头的蓬草,肆意汪洋。

  古建筑,是先民智慧的载体。东山文塔、洞渊阁、孔庙、凤林桥,这些在安福最具代表性的建筑,虽历经岁月的洗礼,如今依然巍然屹立于泸水河畔,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民风民俗,是一种悠久的文化遗存。南乡方言,完整地保存了楚方言的特征,自成风格。南乡、西乡人的“吃新”习俗,传承了祈福和感恩并重的思想。至于,“中秋烧塔”、“武功敬香”、 元宵舞龙、爱樟护樟、十大碗、表嫂茶等,更是彰显了安福灿烂的农耕文明。

  清同治年间的《安福县志》有云:安福人,俗“重故家、尚诗书、安勤俭”,“比屋弦诵不辍,良家子弟争趋为士”,“农夫辛苦稼穑”,“商贾负贩徧天下”。千百年来,正是无数安福人的勤劳和智慧,造就了这一方沃土。此时,我忽然感到了我辈身上的担子,似乎更重了,当然也有骄傲和自豪。

  我缱绻于这片土地之上,用一颗真诚的心,去丈量那些先民的足迹,倾听他们的心跳,触摸他们的思想。


  三

  历史的车轮,驶进了1949年。一个崭新的时代开启了,从此,安福这块红土地,焕发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数万人,大修水利,自己带饭带菜、带劳动工具,吃住在工地上,社上水库、谷口水库、东谷水库、谷口水库、柘田水库,几年间,就相继落成。1978年,改革开放的号角已然吹响,分田到户,责任到家,农民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农村也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

  春天,是播种希望的季节。俗话说:“春耕不肯忙,秋后脸饿黄。”“庄稼不认爹和娘,精耕细作多打粮。”惊蛰过后,雷声阵阵,布谷声声,农民们就开始了一年的春耕。正如中唐诗人韦应物的《观田家诗》所写的:“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始。”又如清代大学者姚鼐《山行》:“布谷飞飞劝早耕,春锄扑扑趁初晴。千层石树通行路,一路水田放水声。”

  记得是1980年的春天,父亲一手牵着自家的大黄牛,一肩扛着犁耙,在自家的责任田里,开始了春耕。温暖的阳光下,绰绰的鞭影,“驾驾”的吆喝,泥浪翻滚成一页页新书,父亲,仿佛在书写一行行充满温情和希冀的文字。此时,父亲的心情,宛如春花般绽放。1985年,父亲开始建新房了,他用板车拖来了石灰和沙石,又亲自烧起了红砖,一些自用,一些出售。不到一年时间,一栋五直两进的新房子盖好了。过屋那天,鞭炮齐鸣,宾客满堂,看着眼前的一切,父亲别提有多高兴。母亲则负责养猪和种菜,猪肥菜鲜,尤其是那胖乎乎、圆溜溜、白里透红的一窝小猪仔,更是让母亲喜上眉梢,心想:孩子的学费又有着落了。那时的父母,对未来有无限的憧憬,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太阳也似乎每天都是新的。

  让我们将目光投向安福的“一江两岸三区”吧。进入二十一世纪,工业园就像一颗梧桐树,一只只金凤凰纷纷栖息于此。唯冠油压来了,海能电子来了,天锦食品来了。一批批农民“洗脚”上岸,做起了新市民、新工人。他们一边耕种着自家的责任田,一边在园区打工,家庭、工作两不误。

  城区在急剧扩张,甘雨亭、心连心、国光等大型超市相继落户安福;天禧、天安、浅水湾、城南国际,一批高水平的住宅小区,拔地而起;安福桥、安福新桥、新凤林桥,横跨泸水;蒙岗岭森林公园、湿地公园、文化公园,草木葱茏,鸟语花香。一个宜居的安福县城,正在泸水河畔崛起。

  武功山风景区,已经是国家4A级景区了,国内外游客纷至沓来,导游、餐饮、住宿等吸纳了大批从业者。乡村旅游方兴未艾,塘边“吃新节”、石溪生态游、武功湖垂钓、十八弯兜风、石山赏“油菜花”、现代农业科技园观光,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井冈蜜柚、高产油茶、林下经济,走进了安福的山林幽谷,成了农民增收的法宝。

  从蛮荒到文明,从贫穷到富裕,安福,正在奏响一支雄浑的泸水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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