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空中俯瞰,一道彩色的长龙在山间蜿蜒而行,前面是一队彩旗举过头顶,后面有人举着伞盖、手持大刀,紧随其后的是几个精壮的汉子,一路抬着彩妆的“龙王爷”的塑像,迤逦而来。


    这是陈硇村过年后的一件头等大事——“二月二,抬龙王”的风俗。上午八点半,从村头的峡谷入口往沟里走,在杂草丛生的山崖边,一条小径蛇形而下。初春时节,荒草还掩盖着小路,嫩芽已经从土里探出头。红褐色的山石,黄色的杂草,偶尔探出钩刺的荆棘丛,湛蓝湛蓝的天空,耀眼的阳光,新鲜的空气,我忍不住停下来仔细地欣赏。


    这样速度就稍微慢了一点,同行的两个摄影的小姑娘已经在向导的带领下,转过山角,不见了踪影,我和李婶慢慢地掉了队。此时已经到了峡谷里的一半深度吧,往身后看,蓝天映衬着厚重的大山,几丛杂草在路边摇摇晃晃地,几只大鸟从头上飞过,没看清楚是什么鸟儿,寂静的大山里传来上面村庄聚集起来的人声。李婶接了个电话,也许是感觉累了,并没有下来,我独自往下走,脚下的杂草落叶被踩得十分光滑,几次险些跌倒,我暗自懊恼:真后悔自己穿了高跟鞋来。索性放慢了脚步,顺着山路,继续缓缓地往下行进。


    又转过几个山角,看到小路边有几根细长的木棍,随手捡了一支比较趁手的,抓在手里,支撑住身体,脚下不再踉跄,此时耳边听到了“咚咚呛”的锣鼓声,谷底大约越来越近了。眼前出现了一些大树,虽然枝干上并没有叶芽,然而这里已经跟山腰明显不同了。又转过一道弯,几棵绿色的松树展现在眼前,在明亮的阳光下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心里一阵欣喜。


    向下望过去,人头攒动,彩旗飘摇,我远远地问到,是在这里“抬都司”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我高兴极了,顺着山路走下去,过了一道山门,来到一处较为空旷宽阔的地方,靠着山脚,一座不大的庙宇展现在面前,红砖建的三间房,有一牌匾挂在檐下,上书“护国都司”四个大字。一众精壮的汉子聚在门首,已经将龙王的塑像放在一个木架上,两根杆子漆成红色,架子周围有几个版面,画有几幅精美的图案,塑像底座和架子用铁钩固定,扎得牢牢的,四个人分两前两后,左右各有四个人护卫,抬将起来。


    据陈起增老人讲:这里的“抬龙王”也叫“抬都司”,可以和安河的“抬九爷”相媲美。传说当年乾隆帝的母后生病了,是“都司”出的主意,“九爷”显灵,治好了太后的病,于是九爷被皇封为“护国灵侯”,而出主意的都司只被封了“护国都司”。安河的“抬九爷”是十分隆重的一件事情,我曾经去看过一次,那确实是一场视觉的盛宴。传说中也许有着扬己抑他的特点,这样的传说至少在陈硇是很流行的。


    彩旗队在前面开路,是一些半大的孩童,他们满脸稚气中带着些自豪,高高举着手中的彩旗,像是在护卫自己的荣誉;紧接着是两个人抬了一面鼓,中间一人鼓槌擂得震山响,锣鼓家伙“齐德龙咚呛”的敲起来;后面是一些仪仗,并不是太华丽,热热闹闹的一大队人马,簇拥着往前行进;山路曲折,几个人抬着龙王尊驾上山,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走到狭窄处,只能是四个人用力来抬,遇到稍微宽一点的地方,左右两边紧跟上几个人帮着使劲。


    每到一处拐弯的地方,就要换一下方向,所以龙王的塑像一会儿面朝前,一会儿脸朝后。我很奇怪,这是龙王恋旧,不忍离开它的庙宇吗?询问了一位老者,才知道原来山路狭窄难行,不调头,怎么能拐得转那些弯弯的山路呢?我这才恍然大悟。陈硇村的山民住在高高的山顶上,山里缺水,所以人们对龙王十分笃信,也许是在这一带人们特别重视“二月二龙抬头”这一活动的原因吧。


    从队伍后面看上去,队伍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行进,就像一个个的“之”字形,向上看,看到的是前面人的脚,向下看,看到的是后面人的脑袋,从空中俯瞰,蔚为壮观,这真是一段陡峭的山路,我实在跟不上这支队伍了。


    看着远行的队伍,我感慨不已:这些纯朴善良的人们有着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为此他们不怕山路崎岖,也要把寄予了全村人希望的“龙王”塑像从峡谷里抬出来;他们心中怀着一份对家乡无比的热爱,为此他们不怕苦和累,齐心协力,全力以赴,完成这项壮举,都是因为他们深爱着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