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两天,家住北面大山沟子里的侄女打电话说,她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让我过去喝喜酒。听到这个喜信儿,我很兴奋。兴奋之余又有一点不好意思。因为当年我不同意侄女嫁到那北边大山沟子里去,抬头是山,低头是石头,多憋屈。看看城里多好,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多敞亮。自打侄女结婚以后我还没有上她家去过呢!

        侄女长得俊俏、水灵,简直就是一朵花,周围十里八村的人没有不夸她的。我这个当姑姑的一心想在城里给她找一个对象。可我托亲找友给她介绍好几个,这个死丫头一个也没看中。我生气地说:“这个不中那个也不行,看你找啥样?”

        “女儿大了不由娘”,何况我这个当姑姑的呢?管不了不管了。

        真是做梦没想到呀,后来她与我家北边山沟沟里的一个小伙子处上了,并决定嫁给他。当时,我们这些亲友脑袋都晃得像拨浪鼓,没有一个同意的。这个小丫头片子,可把人气苦了。因为在我们这疙瘩有一种说法,大姑娘出嫁宁可往南走十步,不往北边走半步。——因为我老家地处山坡丘陵地带,越是往北越上坡,都是山。人们住在山沟里,交通不便。早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村里的姑娘都“顺水”南嫁了,或进城里了。很少留在当屯的,更别提往北嫁了。

        可侄女偏偏要往北嫁,活活气死人不?结婚那天,老天爷也和她作对,一早上就大雪纷飞,北风“嗷嗷”的。新亲车一进屯就打误了,说啥也不动坑了。我们这些新亲只好下车,步行去男方家。冻得哆哆嗦嗦的不算,厚厚的积雪把裤腿和鞋都弄湿了,亲友们自然怨声载道。那天我也心里发誓:再也不登侄女婆婆家的门。

        俗话说:姑姑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骨血关系,割不断,打不断。我不去侄女家,可侄女常常到我家来,见到我,一口一个“姑姑、姑姑”的,好像比以前的嘴还甜。

        侄女第一次来告诉我,她家那个村变化可大了。从镇政府到村里已经修上了柏油路,路两旁还按上了太阳能路灯。村后的山上还开了两个铁矿,一个金矿。村里的壮劳动力都到矿上当工人去了,每个月都挣回厚厚一摞大新票子。“姑姑,”侄女眉飞色舞地说:“我们那儿的山,有金矿石、铁矿石,是金山、是银山,守住金山银山,还有不富的?!”

        我问侄女:“那你女婿也上矿上干活去了?”

        侄女笑得双眼成了一条缝,开始夸上了自己的女婿。侄女女婿精明能干,他利用国家精准扶贫的好政策,用无息贷款买了一台“大翻斗”,起早贪晚为矿上运矿石,钱可挣“海”了。她们家和别的村民一样,也正张罗盖小楼呢!

        侄女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当姑姑的心中的埋怨也渐渐消失。

        半年前,侄女又来看我,那穿衣打扮比城里人还时髦。她满面春风,喜滋滋地说,她家又买了三台“大翻斗”,自家有了车队,女婿挣的钱“哇哇”的;家里的二层小楼也盖完了,她在一楼还办起了小杂粮收购贸易货站,她家的小杂粮不但销售到很远很远的南方,还卖到日本、韩国和俄罗斯去了。说到这儿,她以骄傲的口气问我:“姑姑,你说我俩厉害不?”

        说句心里话,我对侄女北嫁的阴影早已消失,反而觉得她嫁到了金窝窝里。我连连称赞说:“我侄女有眼光,真厉害!”

        侄女说:“姑姑,不是侄女厉害,说一千道一万是党的精准扶贫政策厉害,不然的话,就是累断了腰筋骨也富不了。”

        侄女家忙,忙得没吃饭就走了。上了车还嘱咐我,过些日子到她家去串门。

        这回侄女生了个大胖小子,我这当姑姥姥的一定得去看看,要在她家的小楼里住几天,分享分享侄女富裕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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