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11日,鲍尔吉·原野凭借蒙古族文化寻根之作《流水似的走马》 荣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散文杂文奖。这位与歌手腾格尔、画家朝戈,并称中国文艺界“草原三剑客”的辽宁省公安厅专业作家,用一枝笔,托起了呼伦贝尔的太阳。
  赤峰市委宣传部为了表彰他对民族历史和时代印记的巨大贡献,特别奖励他一匹克什克腾旗特产的铁蹄走马。这匹乍看如闪电,细端如旋风的名马,系当年成吉思汗征战欧亚时的御用战马品种,素有“千里疾风万里霞,追不上赤峰铁蹄马!“之誉。他们希望文坛英雄骑着这匹濒临灭种的“钻石马”,能寻觅到祖先更璀璨、悠久的生命遗迹。让一朵小花的思考,一根草的落寞,一朵云的演变,一滩水的纯净,一缕风的惆怅,汇集成他对内蒙古草原的眷恋与探索,贮藏起奔流不息的写作源泉;
  一名作家,在创作旺盛期佳作迭出很正常,但从1981年发表处女作以来,灿若繁星的散文作品,美感与质感相依的文字近四十载激情不减,而且每个文字,都披着千年文化蜡染的嫁衣,每句话都如佳酿般醇香,每个段落都仿佛在蒙古包里酣睡过,就连那“噼啪,噼啪”燃烧的干牛粪,都秀着蒙古族舞蹈的动作。这持续的高温趋势,实乃凤毛麟角。原野的散文就是一部经典的草原纪录片,让读者看到立体的、原生态的、游动的草原。
  我曾被他文中的田径明星--小鹿“读醉”过,那也是我至今读到最美、最温情、最浪漫的小鹿。 “鹿真是奇怪的动物,它跑得那么快,却从来不踩一棵花。懂得动物足迹的猎人都知道,没有哪一棵花是被鹿踩碎的。鹿的良心最好。” 读到这真想把它们搂在怀里亲吻。“公鹿和母鹿,它们俩一辈子都在恋爱,老是在一起,互相端详。公鹿回头看母鹿的样子让人心都化了;母鹿看公鹿的样子,好像公鹿是一个神。”为了这段情意绵绵的文字,我们几位粉丝文友,竟然捧着这篇发烫的散文驱车千里,一口气追到根河的鄂温克族牧民鹿场,与小鹿同嬉共戏数天,而一饱鹿趣。
  绘画界有大师张大千之论,草原有文豪鲍尔吉·原野的传说。
  为了感恩他微醺欲醉的“草原牧歌”,吉布吐村为他一个人举办了篝火晚会。淳朴的牧民们从很远的地方骑马、骑摩托车过来,那一张张红黑的脸,依然保留着风沙按摩的粗糙,豪迈的敬酒仪式,依然秉承着成吉思汗子孙的野性。一名光膀子的壮汉,一边哼着《天堂》一边推进草原黄金餐:外焦内嫩的金刀烤羊背。顿时,大口喝酒的侠骨豪情,大块吃肉的愉悦欢畅,舍我其谁的壮观感油然而升。身穿艳服的小女孩点燃一人多高的篝火,跳动的光泽把牧民们脸颊和眼睛照得黑亮黑亮的。两位银须的老者,各自操动马头琴和手鼓,所有人都拉起手把原野先生围成了一个圈,双脚“跺”“踏”打着鼓点,身体左右摇摆,并时而前俯、时而后仰地跳起了育呼尔舞。“草原之花”为他献上洁白的哈达之后,舞蹈的圈开始一缩一阔,每次一缩都留下一位牧民在他身边,一位一位轮换,他们恭恭敬敬地端起他的手,一遍遍摩搓或亲吻,揣摩神究竟赋予了它多大的力量?能用一支笔托起草原的太阳?几位年长者,捧起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端详,有些浑浊的眼睛努力地睁大着,他们一定要看看歌颂自己民族的作家究竟长什么样?
  还有索布日嘎的牧民,为他举行过一个人的赛马比赛。这些不逊于百年文豪的礼遇,使他内心升成串串燃烧的文字,只有尽情抒写这茫茫草原化为灵魂的前世今生,将这些低到尘埃的普通人作为主人公,永久记录下这些不含任何添加剂的情感,才能不枉这份让内心流泪的盛情。
  谈起他勤奋与天赋交融,驾驭文字的功夫,每每让人惊叹不已。记得几年前一个夏季的午后,几位朋友在他家餐厅把酒言文,谈兴正酣,众文友连干三杯“老雪花”。突然电话响起,原来一个大报刊编辑应急约稿,纸媒行业救版如救火,编辑一会就要来取。鲍尔吉·原野起身抱拳:“各位慢酌,我去去就来。”转身进了书房。不到半个小时,几位朋友两轮啤酒刚下肚,“咚、咚咚,”一位20多岁的年轻编辑来取稿。只见原野老师一手提笔,一手拿着飘着墨迹味道的打印纸,上面勾勾、调调画着添加语,删除的红线,一边递给编辑,一边嘱咐他划线部分前后顺序。编辑下楼,他重新淡定举杯补酒,文品与酒品共列的他,生怕刚才写稿耽误了饮酒业绩。一个月后,这篇《羊的样子》,凭借读其文,如入其身,如登其心,而荣获全国少数民族骏马奖。
  这位从小偎依在曾祖母怀里,聆听史诗《格萨尔王》和讲述《成吉思汗箴言》长大的草原题材作家,骨子里遗传了翻译家父亲的文学基因,将人世间狂傲的马、神性的火焰、炽热的石头,这些大自然赋予的生命元素,都托付给手中这支笔。使蒙古族文化伴随着蓝天、白云,蒙古包、牛羊迁徙,生生不息地流传下去。这些思想的生命,将化作太阳,照耀并温暖着草原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