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明,如有人患抑郁症久治不愈,我一定会劝他停掉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舍曲林、文拉法辛、度洛西汀,去纂新农贸市场;如有人久在异乡,想品味乡愁,我会告诉他,去篆新;如果有人过腻了围城的生活,想足不出城感受田园、山野的气息,我会怂恿他,去篆新;如果有人要在平日感受年味,我仍然推荐他,去篆新。

    古龙说过,一个人若走投无路,一心想寻短见,就放他去菜市场。逛篆新疗抑郁,与古龙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患抑郁者,大都情绪低落、食欲不振、对万事万物毫无兴趣,整日郁郁寡欢、百无聊赖。走进篆新,人人都在忙着酿造生活、享受生活,哪有闲暇去抑郁,抑郁是那些闲得无聊蛋疼的人患的富贵病。在篆新花样翻新、林林总总的美食摊前徜徉,再麻木的味蕾总会慢慢打开,再不振的食欲也经不住反复的引诱、挑逗。花椒鸡前的蜿蜒队伍、叠到二楼窗口冒着热气的蒸笼、电动石磨汩汩流淌的浓香芝麻酱、现蒸现压热腾腾软和和的香米饵块、滚油出锅脆皮金黄的藕丸、汤浓汁稠味美的羊肉汤锅……忙忙碌碌的生意打拼,踏踏实实的慵常日子,置身在这专注生活、无暇他顾的氛围中,谁还好意思抑郁。

    客居异乡,感受乡愁最好的方式是品尝带着故土浓烈烟火气息的舌尖美味。篆新不仅有云岭各地的食材美味:版纳的烧茄子、烧辣椒一碓舂;滇西的乳扇、遮放米;滇西北的牦牛干巴;滇南的糯苞谷、小冬瓜;文山下沙坝的销魂鸡脚、丘北辣椒、八宝米;滇东的宣威火腿;滇东北的昭通老酱;滇中的宜良烤鸭等等。还汇聚了天南地北的特色食材、美味:广东的烧腊、广味香肠;广西荔浦芋头;四川的烟熏腊肉、麻辣香肠;杭州的叫花童鸡;东北饺子、韭菜盒子;山东的老面馒头;西北的锅盔;新疆羊肉串、馕、切糕……甚至老外在这里也能找到熟悉的舌尖美味:泰国炸猪皮、朝鲜泡菜、越南卷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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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激动的,是逛篆新与贵州老家的美食邂逅,泛起浓浓的乡愁。青岩豆腐是转业春城后记住乡愁的一道菜。上世纪九十年代,单位附近的永乐路口有一家做贵州菜的饭店,名叫“菜园门”。常常一人独享临窗卡座,每次不变的菜谱:青岩豆腐、酸菜小豆汤、米饭一碗、蘸水一碟。城中村改造,旧房拆迁,菜园门消失,日日陪伴的青岩豆腐、酸菜小豆汤离开了一日三餐,靠舌尖美味维系的那点乡愁也淡了许多。正为所好的那一口不能满足而失落,忽一日,在篆新有了惊喜发现。专营姜黄豆腐、石屏豆腐、建水臭豆腐的摊位上,多了一种烟灰色、四方薄片小块的豆腐,20个捆一提,正是菜园门消失后七、八年来朝思暮想的青岩豆腐。急不可待的买了几提回家,不煮饭,不炒别的菜,一顿饭净吃青岩豆腐,风卷残云一般,弥补了几年的亏空。

    篆新遇见毛香粑粑的那一刻,仿佛沿着时光隧道穿越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嗅到了童年书包里熟悉的味道。那时,大饥荒过后,农村开始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农户分到了自留地,还允许开生地、种二荒地。家里有了余粮,母亲隔三岔五变着花样宠我们的胃。山区缺水,主粮苞谷黏性差,但母亲总有办法用苞谷面做出美味小吃,苞谷面窝窝头、苞谷面酸汤疙瘩、苞谷面糊糊……塞进我们书包的早点是苞谷粑粑,为增加苞谷面的黏性,野棉花是常用的添加物,但做成的粑粑色、香不够。母亲擅做、我们也爱吃的是毛香粑粑。食材仍为苞谷面,但添加的是毛香,包馅用苏籽。毛香即山间常见的一种鼠麴草,于春初农历二三月间长出嫩芽,采摘洗净剁碎,与苞谷面搅拌揉匀,苏籽炒香舂碎,加适量糖、盐做馅,做成墨绿色的毛香粑,口感甜咸清香软糯。早上急着赶山路上学,母亲常常火架上烤两个毛香粑粑塞进我的书包,早点、午餐都能充饥。母亲离世已46年,我当兵离家43年,毛香粑粑已经几十年未品尝过。老家所在的乡村被市里划入国际内陆港规划圈,地已被征,老宅年前已拆,到了怀旧的年龄却无旧可怀。感谢篆新,竞让我在异乡邂逅毛香粑粑,找回了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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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篆新是围城中人感受山野气息的好去处。春天的金雀花、蕨菜沾着城郊的妙高寺、梁王山的草香泥味;棠梨花、苦刺花大多带着西边团结乡的露水;抽筋草、车前草必是金殿后山的气息;刺五加、甜笋能一派滇南丛林的清新;大白花带着高黎贡山的味道。入夏,雨季一到,滇中周边的南华、易门、新平、马龙、嵩明、禄劝、武定等深山野岭的野生菌汇聚到省城昆明,篆新是西城的主要汇聚点。鸡枞、松茸、松露、干巴菌、牛肝菌、青头菌、见手青……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山珍散发出林野的芳香。


某一日,篆新的炒栗机又开始转动,买菜的居民嗅一嗅甜甜的栗香,自言自语道:山里的板栗下树了,霜降到了。又一日,干果摊传来叫卖声:“新鲜的白果,10元1公斤。”买菜的“驴友”夫妇相互提醒:“说好去腾冲看银杏,白果都上市了,再不去叶都掉完了。”“说走就走,明天周末就出发,要不又等一年。”

     篆新时刻传递着田园、山林的信息,报告着节令的变化。看到土豆摊换成码得小山一样的天麻,心想着:小草坝的草叶枯黄了(昭通小草坝野生天麻闻名于世)。遇见圆圆的黑黑的小萝卜头似的玛卡,惦记着丽江的高山该飘雪了。

    最爱在水瘦山寒的季节到篆新寻找冬闲农民挖来的野荠菜。通常固定的菜摊只卖家种的荠菜,吃贯野菜的食客一眼就认得出来,家荠菜苗肥叶长色纯绿,入口像嚼塑料布,口感特差。野荠菜量少,采来的农民拎一个竹篮,临时找个旮旯角落,卖完就走。每次遇到,生怕别人抢买,不问价格,恨不得连人家的菜篮一起拎走。野荠菜苗瘦叶短,色杂,有的嫩绿,有的暗褐,有的叶边灰黑。下锅如一池春色漫涣开来,看着心都是爽爽的,感觉那就是冬日里的一片绿野,入口清香,咀嚼断筋,满满的都是春旳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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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人喜欢凑热闹,而年节几乎就是热闹、人气、团圆、走亲访友的代名词。7天春节假期嫌短,恨不天天过年。篆新就是留住年味的地方!从正月到腊月,篆新天天人流如潮,市面尽日摩肩接踵,美食一如既往琳琅满目,肉案鱼池、菜筐果篮、酱缸汤钵……始终货满物齐。菜市大都摊位、作坊一体,有的前摊后店,有的左铺右坊,边加工边出售,现做热卖。这里已经不是传统的生鲜菜市,而是餐馆、卤味烧烤熟食与生鲜的综合农贸市场。篆新,是最佳的购物体验场所。吃货们一入市,总是先饱口福,或甩一碗豆花米线、要一碗吴家营的豌豆粉,或在烧豆腐摊烤烤建水臭豆腐,或邀菜市相逢的老友上“会泽黑山羊”二楼,要一个羊肉火锅,整两杯地道的高粱烧……比较文雅、矜持的虽不坐摊,但嘴里也不闲着,或嚼葛根,或剥炒栗,或尝热饵块……

    家邻篆新,不必为待客劳心费神,那里有种类繁多的成品、半成品美食,想偷懒,买来装碗上桌即可。

    篆新是吃货的天堂,是升斗小民的后厨,是永不散场的年街,是乡愁漫涣的温乡暖场,是田园山林野植的大观,是四时物候的展台。

    说不尽舌尖美味的篆新!

    道不完俗世曼妙的篆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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