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鲁头子是我们院儿里的一个街坊,今年七十多岁了,三年前鲁大妈去世剩下了他一个人儿。从前爱说爱笑的老鲁头儿变得少言寡语,这个街坊们能理解,谁的老伴儿没了还欢天喜地的呢,那不成了缺心眼儿了吗?

  老鲁头有一儿一女,儿子叫大春儿,女儿叫二琴,都已经结婚成家。开始老伴儿走了的时候,他们每个星期还能来看看他,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儿女们来看望他的次数在逐渐减少。由一个星期一次变成了一个月一次,再后来仨月半年也见不到人影,最后演变成了逢年过节才来一趟。

  这个老鲁头能理解,本来嘛,孩子们都拉家带口,现在出去混口饭吃哪儿那么容易?

  街坊们也感觉到了这一点,院子里开出租的小二子就问:“鲁大爷,我春儿哥和琴姐怎么老不来看您呢?”

  “忙,你没看电视里说吗?现在为中国梦做贡献呢。”老鲁头说。

  “做梦光做中国梦,就没梦见过你?把你一人儿扔在家里这可不像话,万一你有个病有个灾儿的,连端口水喝的人也没有。”街坊老孙说。

  老孙头在这个院子里有名的嘴损,老鲁头听了心里不舒服但是也没有辩驳的理由。

  “我不怕的,万一我病了我就像洗衣机似的,把水管子接到我嘴里含着,渴不着。”老鲁头说。

  老鲁头除了早晨出去遛弯,就是上市场买点菜做饭,闲着没事看看电视,摆弄一下过去的物件。比如老伴儿和孩子们的照片,过去在工厂里工作得过的奖状,反正过去的东西老鲁头一样儿也没扔,因为这已经成了老鲁头打发日子的办法,也让他感觉到他没离开过去,没离开过那个温暖的家。

  这天,老鲁头翻弄过去的东西,无意中看到了一张股票的存单。这是一张很多年以前自己买的股票。那个时候,股票还没人买,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股票是怎么回事。为了鼓励大家买股票,单位里曾经强行摊派过,党员领导带头买。

  老鲁头当时是个车间主任,为了带头老鲁头咬了咬牙买了200块钱的,回到家里鲁大妈还和他吵了一架。

  老鲁头买的这张股票叫“豫园商城”,当时的股值是一块钱一股,老鲁头买了200股。

  买了股票往一个本子里一夹再也没看过,因为老鲁头不知道股票是怎么回事,他以为大概就是像银行里的存折一样。

  老鲁头本来就不是股民,时间长了竟然忘记了这件事。

  今天翻弄东西的时候,老鲁头看见了这张股票,由于夹在本子里并没有变样,好像还簇新簇新的。

  老鲁头拿着这张股票心里想,也不知道这个还有没有用。对股票自己是外行,老孙是老股民,不如问问他。

  “老鲁头儿,这可是股票的祖宗了,这张股票发行都三十多年了,分红除权现在可值了钱了。现在的行情是7块多一股,最高的时候到过10000块钱。”老孙半张着嘴看着股票说。

  “我不明白,就是按现在的价钱不过也就是一千多块钱,这么多年都不如银行利息多。”老鲁头说。

  “糊涂,你懂得什么,你这张股票不定配过多少次股分过多少次红,现在你这200股股票得值个十几万。”老孙说。

  听了老孙的话老鲁头心里一动,自己和老伴儿省吃俭用存下的钱也不过是这个数,老伴儿有病到去世几乎花光,这就是说自己手里能有一笔巨款了?

  那天晚上,自从老伴儿去世以后再也滴酒不沾的老鲁头开了斋,炒了俩菜喝了半瓶二锅头,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

  那天晚上,老鲁头梦见了老伴儿:“老婆子,咱们发了财了,你看这张股票老孙说最少值十几万,当初你还埋怨我买它,瞧,买对了吧?”

  老孙嘴损,老孙的嘴还快,不久,他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来看望他的大春儿和二琴。

  “孙叔说您手里一张豫园商城的股票是真的吗?”一次大春儿问老鲁头。

  “你孙叔的嘴你还不知道满嘴的跑车,我什么时候买过股票?”老鲁头说。

  “爸,听说您手里一张股票值好几十万是真的吗?”女儿二琴也问。

  老鲁头还是否认这件事。

  “你的嘴怎么跟老娘们儿裤腰似的那么松?你告诉他们股票的事干嘛?”一次老鲁头埋怨老孙说。

  “这是好事情你瞒着干嘛?”老孙说。

  “八字没一撇儿呢,你说它干嘛?”老鲁头说。

  从此以后,大春儿和二琴来的勤多了,还经常给老鲁头买吃的。

  “鲁大爷,春儿哥和亲姐这些日子来的够勤的?”开出租的小二子说。

  “不来你念叨,来了你还是念叨,到底来对还是不来对呢?”老鲁头说。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儿子和女儿虽然没再问股票的事,可是他们的谈话中多了一项内容,儿子的女儿要出国,女儿的儿子要考大学。

  老鲁头猛然醒悟,儿女们现在经常光顾自己,是不是冲着这张股票来的呢?想到这,这些日子高兴的心情大打了折扣。

  “老孙,我怎么觉得我的孩子们总往我这跑有点儿不对劲儿呢?”老鲁头说。

  “我还想夸你有韬略呢,儿子和女儿往你这跑还不是冲着你这张股票?你用这个拴住他们也算是足智多谋。”老孙说。

  “我可没这么想,如果他们冲着这张股票不是冲着我这个爹,我宁可他们不来。”老鲁头说。

  “刚夸完你就缺心眼儿了,即使就是冲着股票,好歹他们现在老是登门儿来看你,这有什么不好,何必较真儿呢?”老孙说。

  “可我心里不痛快呀?”老鲁头皱着眉说。

  “人活一辈子哪儿那么多痛快的事,退而求其次懂吧,总比你人儿唱空城计强吧?”老孙说。

  “你以后得跟我统一口径,就说你是瞎说呢,我看看他们还怎么样?”老鲁头说。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儿子和女儿渐渐来的少了,大概就他们判断也许父亲真的并没有股票。

  又过了一年,老鲁头因为心脏病突发离开了人世。

  办完了丧事大春问老孙:“孙叔,我翻遍了整个屋内的东西就是没找到那张股票,我爸爸到底有没有股票呢?”

  “压根儿就没那八宗事,我瞎说呢。”老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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