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
年关，是扳着手指头过的。
“吃了大冬饭，就把年来办”。农贸市场里，鸡鱼肉蛋也逐渐丰盈起来，灌个香肠都能排起长长的队伍。香肠，儿子喜欢吃。节后回单位，妻总是揣上几节放他的行囊里。小区各家各户院子里或者阳台上一挂一挂的“腊货”在冬阳中油滴滴地发亮。以前住在乡下时，这日子母亲又开始磨豆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养在清水中，早晚餐在母亲的手中瞬间就是一道菜肴。到了二十七八蒸馒头，临近中午趁着热锅一道“青菜豆腐”就出来了，不耽误继续包馒头。
饭桌上，妻子边吃边和我商讨着再买点什么食材，哪些放冷藏，哪些放点盐腌腌······听出她的意思，外甥女结婚第一年。新亲拜年菜品不仅丰富，还要有像模像样的十八盘。她只是在我面前说说，荤的素的每一样都是她亲自去打理，寒冷的冬天，看她冻手冻脚地忙碌，心生愧意。甚至于春节期间我们爷俩都是“饭来张口”。
附近的理发店生意好了，准确说，离我住处有两百米吧。小时候，我们毛头小子理发都是按季来的，一年四刀。寒天，我不喜欢理发，总感觉衣服没有领子似的——凉飕飕，甚至感觉耳朵都是另外加上的。后来逐渐知道自己的头型不是很好，发质不是柔顺，就得勤理勤修，改成按月的十二刀。“飞发走丝”，不是看名字的话，总会听成非法走私。也是哈，谐音招牌好记，犹如广告语起到让人过目不忘的效果。夫妻经营的店面，两人忙得不亦乐乎，里面的长条椅子已经坐了几位等候的顾客。以前，每年的最后一刀我都安排在寒假的，考虑年关越近在外打工的陆续回来，理发人越多。我还是趁腊月半之前来理，下一刀就安排在正月半了。小时候听母亲说过，正月是不能理发的。否则，会死舅舅，云云。正月里动剃头刀，犹如宰杀动物是一种忌讳吧！毕竟，过年吃的鸡鸭鱼都是三十晚上之前就处理好了。听理发店的蒋姓老板抱怨道：我们过年也不安稳，年初二就有人来染烫焗喽！虽然是老顾客，也要有先来后到的规矩。刚坐定，又进来一位中年人，手朝着自己不算很长的头皮挠了两下，笑道：呵呵，有钱没钱，剃头过年。也是啊，这种说法腊月听着欢呢，不论老少爷们。
或许是今年的最后一刀，拿下颈上的围布，蒋老板拿着嗡嗡作响的吹风机执意要为我定个发型。我还是拒绝了，要去洗澡，吹了没用。浴室也是一样，旺季。去年浴资5元，今年10元，钱不当钱了。厚重的门帘内，不同的气味在拥挤中弥漫。被冷空气攻击的身子，渴望热水的滋润，心里总想着一泡为快。找到自己的衣柜要避让好几个人，我正在三下五除二扒光身上的衣服时。发现，一纹身的小青年脱了衣服仍磨叽着不肯走向内池，旁边一人说：“快点！脏水不脏人，将就吧”。池子里，氤氲的雾气中露出一个个人头。刚进来，温差大不敢冒然下到发烫的水池里，只能在淋浴下边逐渐适应。
埋在水中的身体得以舒展，腿上的汗毛也随着池水晃动而飘逸起来。闭目养神中，有两人的对话钻进了我的耳朵，一人说：“我去的那家，男人出门躲债，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家，看那住处我都不忍张口谈欠账的事，甚至没有心思在那多呆一会”。另一人接着说：“不是什么呢，我到借我钱的朋友家看看，朋友说，今年承包土地不赚钱，眼下正等着政府流转土地的粮差补贴办年货呢。看那孩子可怜，我给了孩子200元，让买点过年玩具吧······”。我睁眼一看，就是刚刚在衣柜前不肯下池的那两个人，难怪有情绪啊！不一会，浑身燥热起来，脑门已沁出汗滴，该搓背了。享受了一番热水的冲洗，周身抹上一层沐浴露，寒气随着洁白的泡沫逃离得无影无踪，很是惬意。穿衣间，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为我递上一条热毛巾，是从一个写着“消毒柜”的铁皮箱里拿出来的。在一股“84”的气味中，我喜欢第一时间把这条热毛巾敷在我的胸前，暖胃。老人大概有七十岁了，家人还是亲戚？这一细微服务，也是我环顾其它浴室而来之的主要原因。
吹干头发，换上衣服，一点也不觉得室外深冬的寒。“刺溜”一声，街头一缕光束伴着声音划向天空，原来是买鞭炮的顾客在鞭炮专卖店前试放烟花。放鞭炮这一传统习俗还在延续，看地方的《淮海晚报》报道，淮安市区也有部分区域开始禁放鞭炮了。部分？有情可原。环境乃当今第一要务，传统也要有所兼具，北京奥运会还是采用鞭炮方式点燃奥运圣火呢——中国范惊羡世界！买几挂？腊月二十四送灶老爷要放，民间有“君三民四王八五”说法，“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大年三十早晚、正月初一早晚、正月初五小年、正月十五元宵节，长短七挂。去年每一挂的鞭炮都是我点的，儿子大了，烟花他不稀奇了，苏南城市禁放烟花爆竹的区域在逐渐扩大，他比我清楚，可以不买了。
孩子的二姨娘，回娘家看望身体欠佳的老妈。途径我家，还带来了淮阴区某某镇当地的“山芋粉丝”及“山芋粉面”，这些年吃火锅的粉丝都是她家带来的。人们对食材的返璞归真更具强烈，收购草鸡蛋都跑到鸡窝旁了。这不，这“山芋粉”都是她在邻家和菜贩子争来的，人家要求出产的“山芋粉丝”全部收购。谈到即将过去的生活态势，孩子的二姨娘脸上流露出喜悦的满足感。她们夫妻两人虽然不识多少字，但凭着一身力气在建筑工地上做钢筋工，技术活加上包工作业日均不低于三百元。对于有两个儿子的她来说，花钱的地方还很多。
数着数着，年就到了。除了妻子厨房的物什，其他的日用品就是我的事了。包点给晚辈的压岁钱，烟酒，糕点，糖果、瓜子······对了，还有大红春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