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尚在教书。每逢寒假,辄在市场卖对联。我卖对联,大多情况下,都是根据社会、人文环境编写的。有的是应不同行业、人士需要,当场现编现写的。

一天下午,一个四十上下的男子,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他带着审视的目光,饶有兴味地观察大门对,边看边点头,眼里露出几分赞许。

我问道:“先生想买副对联?”

他点点头,说:“我是想买副对联,看了一下整个市场,只有你的字写得最好。就是内容有点不合适。”

我说:“请问先生是做什么的?我可以为你现编一副。”

“我是开美发店的。”

“那好办,美发行业成对很多,我马上就可以给你写出一副。”

他摇摇头:“这我知道。但一般的对联,我都不中意。”踌躇了半天,他接着说:“其实我来市场好几次了,看你现编现写对联,很佩服。我以前在哈尔滨时,看到过一个美发店的一副对联,可惜只记住上联,忘了下联。那副对联真好!”

我问:“那上联是什么?”

他说:“‘出门顿腾潘郎貌’。可惜下联记不住了。要是你能对上,就给我写一副。我可以给你双倍钱。”

我立刻感到遇到了难题:一、联句高雅;二、行业性强;三、夸赞美发师技术高超;四、上联针对男顾客,下联自然应该是女顾客。

这是我在好几年卖对联活动中,遇到的第一次挑战,同时也激起了我的兴趣和好胜心。

我说:“通过你记住的一半对联,看来先生是个雅人,但这个下联不太好对,我不能短时间内对出来。这样,我接受了这个任务,明天这个时间,你来这里,我给你答案。”

他说:“好,明天我再来。”

当晚回家,晚饭后躺在床上,大脑却调兵遣将积极活动起来。两小时后,腹稿已成。

第二天下午,那人如约而至。

我说:“你说的上联是‘出门顿腾潘郎貌’,对不?”

他点点头。

“我给出的下联是‘入室徐展西子容’,你看怎样?”

他一边吟诵一边思考,几分钟后一拍大腿:“好极了,简直是绝对!我相信,一定比原来的那个下联好。”

听到他的夸赞,我心神大爽,立即泼墨挥毫,写完一副配对。

他掏出二十元给我,不让找钱。我说:“咱俩在这里认识,也是一种缘分。一副对五元,收你十元;多的我不要。”

岁月流转,光阴如梭,很多往事如烟尘散去。但这一件事,在脑海中还印象深刻,每每回忆起时,嘴角常不期然地发出一抹微笑,心里似乎也增加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