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很沉,里面塞满了各种东西,有些我知道是什么,因为那是我自己带的,有些我不知道,那是姥姥她收拾的放在行李袋里的,她收拾的时候,我早睡了。

  冬天,早上六点多,天还是黑的,很冷,天上的星星很明亮,不远处,火车驶过的声音隆隆的,我坐在小车里,准备去车站了,姥姥她站在马路牙子上,从车里往外看,她的身子是那么的小。姥姥并不和姥爷一起坐车送我去车站,她呀,一闻到车的味道就头晕,已经好多年了。

  还没来得及说再见,车就走了,车开得很慢,这样我也就可以细细地看一看这个短暂的待了几天的地方,在姥姥家待的这些天里,除了上厕所,几乎就没有出过门,每当我想出门的时候,姥姥就会很紧张地喊我回去,似乎门外是另一个世界,出去了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就这样,我也只好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还真是在大人的心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哪怕长到三十岁,那也还是孩子。

  在小车里,我一直很沉默,姥爷也很沉默,他一直都是一个话不多的人,不过男人间的相处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平平淡淡的,不煽情,不沉重。其实我想说点什么的,只是话从心里到了喉头之后,就死掉了。

  记得好多年之前,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我从姥姥家离开的时候,姥姥姥爷送我离开,我坐在大巴上,看着他们在车下向我挥手,车开了之后,姥姥还会追着车走一小段,直到我看不见她,那时候,我还会有很伤心的感觉,眼泪会自己流出来,现在长大了,反而哭不出来了。

  到了车站,车站的小小的,破旧的候客室,其实说是候客室,不过只是一间平房罢了,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那里准备坐车了,姥爷和那里的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模样的人闲聊着,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我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看着姥爷的背影,我想要是我是个话痨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没话说。

  时间是不会等人的,等到车来的时候,我也就该走了,这趟车,一天只跑一趟来回,错过了,便只好再等一天。坐在客车里,透过玻璃,能看到姥爷在和司机说着什么,我想是在说关于捎带一点东西给他的女儿们的事情,昨晚,为了这件事可是忙到了很晚。老人对子女,总是有太多的牵挂。

  车窗外的天还是黑漆漆的,司机上车了,马上就要走了,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面,我再也坐不住了,我特别想和姥爷说一声再见,我看见姥爷他快速地走了几步,就要从车前走到车门了,我起身,从座位窜到车门口,我没有下车,就在车门口我对着姥爷大喊,回去吧,过几天我就又过来了,我知道我的声音一定很难听,是那种沙哑的,难以分辨的声音,可是姥爷的声音比我的更难听,就像老木匠拉锯子一样,他只是喊了我的名字,让我坐车上自己操心,我看见他的眼圈似乎有些红了,也许是风吹的吧,这世上,风真是极可恶的东西。转身,回到座位上,车上没有开暖气,冷极了。

  姥爷坐着车走了,我也坐着车走了,天还是黑黢黢的,回家的路还很长,坐着车我觉得头疼极了,睡了一会后,天也亮了,离别的伤感,似乎也随着太阳的出来,像雾气一样地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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