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 下

      忏悔（下）

　　十一

　　程雪想到过死，觉得死有什么可怕呢。死便一劳永逸了，什么也没有了，就像一滴水随便从云里跌落，痛苦也好，幸福也罢，飘落便是必然，飘落在地上，归入河流，奔向大海，也许飘落泥沼、垃圾中、抑或最不干净的地方。当太阳重新升起，借着太阳的温度形成气体，抑或渗入泥土，经过一番痛苦的自我净化，达到再生，人还有来世吗？雨是雪，雪是雨吗？那雨若不飘落，人若不犯糊涂，可人总要寻寻觅觅，爱与恨纠缠着雪，压迫着雪，时时刻刻像幽灵一样笼罩雪的心野。人有时卑鄙得很可爱，思想痛苦得很光辉，感觉迟钝得像白痴。
　　早知心儿会碎，不如那不开的花。
　　记得去年秋天，刘东陪雪去北戴河，他在车上暗示雪，到了风光秀丽的海滨你会更加情绪激昂。雪说，你休想在那儿占有我，我不是你的玩偶。散步在海滨的一片松林里，他说，当年张学良和赵四小姐也曾在这儿散步，我多么希望你像赵四小姐呀？雪说你是恬不知耻！
　　这话严重地刺激了刘东，他说并非一味地穷凶极恶追求肉欲，这是体验真挚爱情的一种过程，是最高表现形式，有益于身心健康，只要沿着正常的轨道穿行，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是男人与女人对人类肩负的责任，人应该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努力弥补生活中的缺憾，时间持续的令人陶醉，应该快活的落花流水一般，爱着真是太美啦。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爱情之花灿烂开放。
　　尽管刘东三番五次地进攻、表白、乞求，雪无动于衰，你不要破坏了谈兴。
　　当一个人无可奈何而又必须耐心等待的时候，仿佛这个世界的末日已经来临，幸福与痛苦，希望与绝望，生存与死亡，全部汹涌而来，雪缺乏的是理智吗？雪听见雪的心呼唤着那种疼痛的声音，刺激着她的神经。
　　感情、爱情、情欲交织的男人，痴情依依心理脆弱的女人，雪喃喃自语。如今，雪一无所有，这个男人的爱还在吗？总有一天，雪会化作云烟的。雪为自己的一片痴情大为感动，以身相许，永不分离，今天却成了镜中花、水中月，梦中的一声叹息。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孤伶伶的大圆圈圈呀。走进去雪浑身血夜沸腾，走出来雪心疼欲裂。
　　人生就是个误会，往往让你感到阴差阳错，你爱着的你却得不到，你不爱的却推不开，失去的总是宝贵的，得到的难免出现意想不到的灾难。也许人们觉得，雪的所作所为并不高尚。雪不想为自己辩解，雪只想说，雪是为了爱情，雪总觉得爱着就不应该欺骗，她对刘东所付出的一切并没有要求回报，因为他说离婚然后娶她。
　　今天，雪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震惊，恼恨，痛心之余，雪只有默然地赎罪。雪呼唤的太累了，雪感觉心里冷，她每天都梦见他如约而来，醒来却是一场空，可是，雪始终认为他不会绝情的。
　　雪的心被刘东奇怪地抓住，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雪不能没有他。
　　想过了刘东，又想自己，猛然间觉得自己好蠢，好可怜，雪忍受着那样的痛苦，一切不过是雪的错觉，是雪自作多情罢了。挖心撕肝的煎熬，雪恨他就是不对她实话实说。每天她都在哭泣，眼睛都快哭瞎了，男人为什么这么无情，让女人失望、绝望呀。
　　雪仿佛在漫漫长夜里寻找信念，不幸的前景也在这夜里让雪细细地设想出来了。雪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现在，雪必须有勇气探个究竟，即使死也不能粉饰自己。
　　看守说裘成来看你来了。雪痉挛着转过身去，身子开始剧烈颤抖着，发疯一般，最后雪捂住了脸，雪说不。雪没有疯，而是不想见他，见了面又能怎样，他劝慰雪几句，反而使他更加痛苦，雪只想一个人承担痛苦。
　　雪错了，雪伤害了每一个认识她的人，命运把雪抛向了令人可卑的结局，生命和希望都是苦涩的，雪因为不和谐的爱而惊恐，这沮丧来得多么迅速，孤独的生活多糟糕，雪觉得再也无法忍受了。刘东的抚爱常给雪铭心刻骨的狂喜，快乐也是伴随着苦思的快乐。不，雪已经没有快乐的理由了。
　　天亮了，雪又迎来了日出，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可对于雪，一切依旧，她现在又开始了等待。如果时间允许，雪会倾诉，雪会深深地反省自己，雪是有罪的。

　　十二

　　其实，雪并也没有揭发刘东任何经济问题，她一直盼望刘东能来监狱看她，可是来了她又不见面，人一走就喋喋不休地唠叨刘东的名字，这是女人的悲剧，也是她个人性格最可悲的地方。执迷不悟，受诱惑而不觉，才是人的真正不幸。
　　也许，刘东有责任。他要是跟曹莉痛快地离了婚，就是受点处分也好呀。当时，刘东怕社会舆论，怕曹莉到单位去吵闹，只能采取一拖再拖的办法，没想到一下子出事了，是刘东逼得她，刘东总是不理她，她发泄不怕，如可以用刀来杀刘东，为什么要害刘东的儿子？雪矛盾极了，如今她彻底解脱了，可雪这后半生是不好过的？雪将如何度过以后的岁月呢。
　　人得有最基本的良知，望着憔悴不堪的刘东，雪说了一句。雪觉得：无论男女一旦遇到情爱漩涡就不理智了，这很可怕。
　　刘东点点头，是的。雪的自私害人害已呀！女人犯罪在于男人，在于社会。雪不是不知道，刘东深藏内心深处复杂而又强烈的性审美冲动，抱着占有欲，征服欲的心态，如果那天夜里刘东不去拥抱她……唉，一切太晚了，容不得她忏悔。
　　也许这便是命运，如果刘东跟雪顺理成章的谈恋爱，结婚、工作、生活、学习，也许将无法估量，前程辉煌，可是，雪失去他，他娶了曹莉是刘东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决定，当初刘东应该大胆地向雪求爱，她拒绝了也好，不拒绝就正中下怀，也许雪那时太自卑了，女人的美艳，的确让男人产生犯罪心理与自卑心理。这种心理轨迹，一是不再拥有，一旦拥有便陷入危机。
　　雪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雪和母亲一起生活，生活在最低层，可以说这个院子里的人是瞧不起程家的，刘东之所以选择了曹莉，是为了安抚自己，也是出自一种内心的绝望，高傲的雪怎么可能会爱他呢？然而，刘东理解错了，她是爱他的，这个秘密揭开后已经晚了，她嫁给了裘成——一个在她看来不怎么像男人的男人。她心中有委屈，刘东经过细心观察才得出的结论，所以那天晚上，刘东抑制不住沉积心底的爱欲向她倾诉。看似突然，其实预谋已久。
　　开始，刘东不敢相信还有机会能够与她同床共眠，为了能够占有她，解他心头之恨——因为爱而产生的那种恨。那时他经常失眠，反复想她，分析她的话语，眼神甚至她惊慌之至的一笑，渴望和她接触，哪怕摸一下也好。当刘东把纸条交给她时，她看了看挤挤眼一笑，那天她兴奋得头晕脑胀的。有一种触电似的感觉，她按时而来，进门后刘东就吻了她，然后她温柔得像只猫。直到频繁之后，刘东逐渐了解了她的心态，她一点也不清高，孤傲，她柔情似水，她是胜过曹莉的好女人。她天真地说，就这样维持下去吧。刘东可能说过让她做他的情人，她也笑着回答说做一辈子。结果后来她改变了主意，神色庄重起来，她说，你得离婚。刘东说，你先离，离了一年二年后的我再离，这样邻居和单位上就不认为他们早有预谋的结婚。
　　刘东这样搪塞，她却认了真，她总是心甘情愿地肯为他牺牲一切，她站着勾住刘东的脖子，把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前，双手在他身上四处抚摸，她的嗅觉很灵敏，你又做饭了吧。身上都是油烟子味儿。刘东任凭她的撒娇、抚慰、心中格外幸福。
　　她抚弄刘东的头发，嘴唇颤抖地喊着爱你，那种妩媚与娇柔是刘东初恋时从未遇到过的，雪认为刘东与她才是真正的恋爱，他像阳光一样给雪带来了温暖与希望。
　　刘东抚起她的嘴巴吻她时，她及时把舌头伸过来。目光含情脉脉，深情的目光不由地让刘东年热血沸腾。她舒展着娇小玲珑的身子，享受着爱抚，难以言传的情人之爱仿佛世上只有他们俩个人了。
　　如果理想地升华他们之间的爱、哪能有悲剧产生？他们越来越不顾一切地在一起激情燃烧、仿佛这激情是值得用生命换得的，不幸却被她自己言中。

　　十三

　　这种偷情般的爱要比现实的爱浪漫得多，彼此充满了幻想，欲望却在嘴上身体里，烈火般燃烧，直到筋疲力尽。雪现在回忆起来，自己简直堕落成动物了。她抓紧刘东恨不能化入血液融合在一起。融合成了暗号，一旦她见了刘东，就问什么时候融合，今天天气挺好，冰是容易化的。
　　刘东完全能够领会她的意思，刘东说，酒店305。那儿经常是刘东和雪幽会重温旧梦的地方，也曾引起服务小姐的注意，后来就换了地方，最后就在彼此的家，家里最安全。
　　你们这么闹，你真的想过离婚的事了？
　　刘东说，已经决定离婚了。然而曹莉不同意，后来又同意了。她已经知道是刘东跟雪结婚的，所以她第一提出条件，跟任何一个女人结婚都行。她就是不同意他跟雪结婚。
　　刘东问为什么？
　　曹莉说，本来我们挺好的，她不让我得到幸福，我也不让她得到你。曹莉咬着牙，一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凶相。
　　这个理由不答应她，她就不离。曹莉好耍泼，刘东也怕她给他造成不良的影响，所以就拖了起来。从此她对他严加看管。刘东心里憋闷，跟曹莉一点想细聊的欲望也没有。第四天头上，她母亲住了院，刘东替她守护，她倒班时，刘东就有了能与雪见面的机会。人真怪，雪一见到他浑身就热乎乎的有了冲动，仿佛心脏跳动加快了，血管都扩张起来。雪的确是一个很撩人的女性，温柔的目光带着几分忧郁，穿一件深色裙子，简单的皮凉鞋，里边不穿内裤，她说这样方便，曹莉一进家，他们站起来就行了。刘东吻的她喘息、仰脸、晃动着长发，俨然在默默地挑逗着。
　　几天不见面，她打电话说，想你。那次她感冒了，鼻音很重，而且每天都做梦，诉说她的梦。有时感觉很成熟，有时感觉她很天真、幼稚。其实，男人最爱的是女人的天真。
　　尤其，日久天长的夏夜，刘东找到合适的旅店，她从来不让他睡觉。做完爱她要他陪着她说话，那几个月他是筋疲力尽，可她不惜花血本给他购买补品，她说她在培养他的“英雄气概。”
　　刘东从心里真的爱雪，要是他能理智的处理，也许会是另一种结局。可是他离不了婚。她说，曹莉已经知道，这就答应她，反正我们都成了自由人以后。她就没权利干涉了。刘东想也是，这不失之一种策略。
　　男人的弱点，就像雪评价他一样，他自私、贪婪、鱼和熊掌两样都想要，这种心理不但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家人。雪想，这个时代里的男人应该拯救一下。男人首先也堕落了，没有情人也要找情人，没有妓女，男人们也会创造出妓女来。
　　刘东说，我与雪属于有缘没份的那一种，如果她不在乎，彼此陪伴彼此一段再友好地分手，也可以说，我与她根本没缘。而是彼此家庭婚姻不美满，寻找到了另一种弥补，一种婚外的满足，大都是肉体的，精神上的东西却不多。我原先认为，只有从她那里我才能得到欢乐，她只有从我这里才能得到满足。
　　刘东应该承受一定的痛苦，想起来就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即使雪真的揭发了刘东。能够给她减刑。刘东心里也感到有点安慰，可惜，可惜太晚了，晚得不让人去追悔，无法弥补。

　　十四

　　雪没有几个谈得来的朋友，她几乎只有曹莉一个人，她的性格很内向，看似孤傲，却内心极度自卑。当刘东完全了解她以后，她才把一个完全真实的女人暴露给刘东。她的气质别具一格，让人产生一见倾心的感觉，刘东认为雪给予了她真正的爱，使她安全、舒适、温暖，然而，她那双充满忧郁的眼神里流露着焦虑和不安。仿佛担心刘东会随时抛弃她。是的，她为了刘东什么都抛弃了。她失去了丈夫、孩子、家庭、孤身一人等着刘东与她同床共眠，一心一意地过日子。她是个善良的女性，是因为久而久之的积怨把她逼急了，刘东负有主要责任，如果刘东能向她道歉并且及时解释，她不会萌发谋害他儿子之心的。
　　应该说逃避不是办法，刘东每天都要收到雪的电话，雪约他见面谈，或者，说她需要他……雪感到寂寞……等等。她的语言就是要刘东去见她。可刘东既不能离婚又不能回答她，所以躲避着。
　　这个世界早就总结了男女之情：痴心女子负情汉，男人的爱多半是性爱、女人之爱是稳固、持久、安全，真诚，一旦遭到欺骗，女人会感到极度绝望，甚至做出令人无法理解的行为。
　　后来，我作为记者多次寻找刘东。他却避而不见了。后来，我只好去采访裘成。这个男人比较憨厚，他对雪的看法让人感到很吃惊，他说，雪是爱他的，并非她绑架了人就不可爱了，这个罪归于刘东，是他逼的她。作为男人如果你真的爱一个女人，你应该为女人牺牲一切。其实，刘东一开始就不爱曹莉，雪也了解，后来发展到他们之间私通裘成反复做过雪的工作。可以说，事事裘成都依着她，尽心尽力像个太监。也许裘成失去了一个男人的自尊。既然两口子在一起，谁对谁错，裘成不去计较，裘成只求有一个安静的家庭。孩子大人都平安，走错了，自己明白了改正过来。裘成可以原谅，也许裘成真的不值得雪爱，如果一开始他们结了婚，裘成跟曹莉结成夫妻，什么事儿也不会出了，命运就是不公平，容貌端庄，气质高雅的雪偏偏爱上了裘成。而聪明、能干的刘东却找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彼此并不满足。他们找到一起。有过一段的交往，应该明白如何解决。后来裘成想，你说刘东聪明吧，他办了一件糊涂事。我跟雪离了三年了，你不离婚，你坦诚地向雪讲清楚，请求她原谅，女人都是心软的。说服她，或者讲个什么条件挽救了她也挽救了自己。采取逃避和拖延不是办法。
　　请问你知道刘东的下落吗？我还想采访他，可他再也不见身影？他跟你能够沟通吗？
　　裘成说，你别费心思找他了，他被撤职，开除了党籍，从一个局领导又回到原来的工厂，他无颜见父老，自己可能手里有钱，据说在郊区买了幢楼。裘成估计他不会露面了。不过，后半生他是生活的痛苦者，心里并不好爱。
　　最不能原谅的是刘东，他玩腻了雪。雪还那么痴情，至死不肯揭发他的任何罪行。撤职、降级、开除党籍对于他是个便宜，如果真正查清他的经济问题，他到了枪毙的罪过。说了半天，刘东这些年苦心经营礼送了不少，牵涉到的人也不会少，总会有人为他开脱，多半是为了保全自己。
　　我作为这部小说的作者，问裘成，假如你是清官，你将如何判决这桩绑架伤害案？你参杂个人感情色彩吗？
　　裘成说，人都是有感情的，第一，判雪十年八年的，第二判刘东有期徒刑二十年，刘东是间接杀人犯，我建议国家的法律应该加上这一条。如果不是刘东插足，两个家庭都会很平静的，像所有家庭一样生活、工作、学习、有矛盾、有烦恼、但也有快乐和满足。我相信雪会感谢我的。她背叛我，我可以原谅，什么事还不可以原谅呢？惋惜只能是惋惜了，她作了案应该自己负责。自古如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吗？至于感情还是有的，因为人总是被恩怨缠绕着。
　　你为什么能够宽容雪？
　　裘成说，我有自知之明，我不配雪，所以自己委曲求全，我们在一个胡同里，从小她就很高傲。我一直希望雪能够嫁给我。后来我听刘东说，他爱曹莉，就快结婚了。那一夜我没有睡觉、直愣愣地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见到了雪，我说，咱们交个朋友吧？她说已经是朋友了？裘成说不是。她说那是什么？我说做不一般的朋友？雪说：让我想想，三天后再说。
　　后来雪就答应了裘成。因为有一段他们四个人变得相当陌生，自从各有所爱，彼此又恢复了正常的友好关系。差不多是这样，雪内心里拒绝裘成，她倾向刘东，什么事儿都要裘成跟他比，裘成不比她就说裘成窝囊，裘成说，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你以前不是不知道，现在后悔了还来的及。自从她跟刘东偷情被我发现后，我想借此机会说服她。她却一改常态，雪说，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想瞒你了。你不行，你不如他优秀。后来，裘成一看真的留不住她的心了，也就答应了她离婚。如果裘成不答应呢，也不会使她做傻事。这个雪，让人又爱又恨，你少了刘东就不能活不了？天下有的是比刘东优秀的男人，非要一棵树上吊死？
　　我明白，裘成实在很痛苦，很无奈地情况下与雪离婚的，属于协议离婚。看见她整日无穷尽的烦恼和痛苦，裘成的心情也很沉重，裘成不是没有同情心。裘成说，你去嫁给他吧，嫁给刘东你就大难临头了。裘成并不是成心要诅咒她，而是想发泄一下怨恨，希望有一个两个的灾难教训她，仿佛期盼意外的事故能挽救她。裘成说我真蠢，当初真不该诅咒她？或许真的灵验了，害她竟然落到这样的命运。裘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然后背过身去抹去了眼泪。
　　我不准备描写裘成的心情，因为我也猜不透。可是我知道他是一个好人，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女人爬到别人的床上了，却都能够原谅，这需要多么大的气度和忍耐力。让人痛心的是，这么一个善良的男人也没能使雪真正清醒。
　　我问裘成，日后，你有什么打算，还结不结婚？
　　不，带着孩子过一样，我不是那种离了女人就闹事的人。我知道女人。也知道自己。搞个我爱的女人，女人若不爱我，这样要造成悲剧；找个爱我的，我若不爱对方，两个人都难受。我曾经和漂亮女人一起生活过了，感到很累，以后的精力，照顾孩子，让他健康的成长，干好工作，赡养双亲，努力地活也是一辈子。如果可能我还等她。哎，记者，你估计雪能判多少年？
　　那要看刘成的最后结果。据医生说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裘成说，孩子有什么罪？
　　我问他你有什么业余爱好？
　　裘成说，体育、拳击。我喜欢看泰森的拳击，可惜他输不起，竟然咬了霍力菲尔德，这么说吧。我还喜欢看欧洲足球赛。凡是体育节目都比较喜欢。我个人练八卦掌、轻功。从未感到生活空虚过？
　　如果将来真的有一个女人特别爱你。你怎么办？
　　也许会动摇，不过，要先小人后君子，定个协议，规定夫妻义务与责任，在共同遵守的情况下形成一种契约，不过只是口头上的，在互相有约束的情况下增进爱情，一旦不爱了，双方协议分手，不要给彼此带来重大的灾难。走向契约是个办法，人没约束容易得意忘形。

　　十五

　　雪被判处有徒刑13年。她因失眠两眼红肿，脸部有点浮肿，好像没有灵魂的人，悠悠荡荡地飘在我面前，她最后的要求竟是，见上刘东一面，但是，被看守拒绝了。我为她做的是把她的明信片交给有关人员。
　　第一个是给刘东的：
　　雪说，请原谅，原谅我吧。这几天监狱里为我改善伙食，可是，我吃不下，每时每刻都浮现你的身影，你为什么这么对待我？你怪我了吧？我害了你的儿子，也害了我自己，给你留下了无穷无尽的痛苦。回想起来好像一场梦，是梦多好，然而它不是梦呀。写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有张明信片我托记者带给你，也不知道你收到否？
　　别怪我，因为我对你的爱丝毫没有改变。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多美好呀！活过也就值了，你背叛我，我不怪你，你有难处。这种难处向我诉说过吗？没有，你一个人承担了，你每天都是很疲劳的样子。倘若有来世，我还要脱生女人，为爱而生。为了爱不惜一切代价。
　　今天下了一场雨，牢房里冷清了许多，但心情依然沉重，我多么恐惧呀。可是，这个日期一天天逼近。也许命运就是这样，愈想得到什么就是得不到。我没想得到的却推不开。我不想对你说什么了，我的脑子可能坏了。但愿你能保重自己的身体。另别太忧伤，跌倒了爬起来，你还是英雄。
　　上帝作证，我的心属于你，为了你我可以去死。我知道，你很难受，因为雪伤了你的心，害了你的儿子，雪说什么也不能挽回我所犯的罪。请看在曾经爱你的面上原谅我吧。如果你能够原谅，我将在监狱里永远为你祈祷。并且怀着感激之情，你不来看我，我不敢怪你，因为你已不是从前的你。雪也不是从前的雪，我不敢奢望你像以前那么爱我，可我仍然像以前那样爱你。请求原谅不是原谅我的罪，而是原谅我对你的爱。
　　雪每天都是迷迷糊糊的坐着，想睡点觉都不能合上眼，被可怕的幻想惊醒之后，吓得浑身哆嗦，雪以为裘成就是刘东，雪想叫喊却喊不出声音来，好像胸中堵住了一样，雪总是梦见刘东抱着她，神经质般地扑入他的怀里哭泣。如今，我还说什么呢？倘若能预知是个悲惨的结局，我就不答应你，可是，我懊丧那次轻意地答应了你，也许一开始就埋下了悲剧的种子。
　　自己酿造的苦酒自己来品尝，雪不会怪任何人，只能怪自己，性格决定了雪为爱而死。我……
　　……
　　妈妈：
　　你们好。原谅不孝的女儿吧。当初我听了你们的劝告嫁给了裘成。我也死心塌地的想跟他过日子。可你们也知道我爱的是刘东，然而，机会却错过，我压抑了自己这么多年，试着做一个贤妻良母，是因为刘东的勾引吗？他冲动而猛烈地进攻吗？也许他吻合了我的心灵轨迹。
　　那时，我总觉得我在期待什么？以忍耐和压抑的心态，反复做着思想斗争，我不敢回忆，不再请求你们原谅。走到这一步完全是我自己造成的吗？究竟有什么原因，我说不清楚，我已落成一个罪犯，好像被一种力量推动着，我不是推卸责任，究竟雪是一个弱女子活到这份上为了什么呢？我发现，我是爱刘东的。我不能没有他。没有他我就感到这个世界一片黑暗。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我走错了路，没有听你们的劝告，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然而，我被欺骗，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我克制自己很久了，犹如受潮的炸药，一旦干燥了仍有爆炸的可能。
　　妈，我知道你们很痛心，从小你们也最疼爱我。对我寄予厚望。我为你们的关心、爱护深感内疚，今生今世不但没有报答你们，还让你们伤心，我一千次一万次的问我自己，雪为什么走到这种地步呢？
　　是我鬼迷心窍吗？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吗？不知为什么，自从刘东同我们生活，我便不能自持。曾陷入过深深的痛苦，有多少次我都后怕的浑身发抖。他的话不多，但每每让我思考一遍又一遍，他给了我太多的幻想。因为做了刘东的情人，便忘乎所以，远离了生活的正常轨道，伤害了亲人和朋友，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我就是没想过我要去绑架孩子。
　　现在，我跪下来，祈求妈妈把我忘记，保重身体，有可能代我劝劝刘东吧。

寄给曹莉的明信片：
　　曹莉：给你这封信，我犹豫了好久，回想起来我们曾是一对好朋友，甚至别人议论过我们是同性恋，足以证明我们从小到大的友谊，两家的老人以及我们这一代都是友好往来，相互帮助几十年，因为我把一切破坏了，我是一个罪人，你一定恨我夺走了你的丈夫，请相信我，不是我勾引他的。如果他不向我哀求，怎么会有这种凄惨的情景呢？我太脆弱，不像你那么大胆、直率。当初你追求刘东，其实我心里一直不平衡，等后来刘东诉说了真相，我才明白，他爱的是我而不是你，你是值得爱的女人，我也是。出现了这种局面主要怪我，雪向你道歉，我说什么也不能解开你心中的恨，恨的情结。可是，你想过没有，男女之爱究竟什么是最佳状态？
　　我们都是女人，也都和刘东生活过，他是爱你还是爱我？为什么你提出离婚可以，但不能让刘东跟我结婚呢？从这一点你也迫害了刘东，他是一个可怜的男人。我不愿说我跟他在一起他说过的话，他对你的感受。作为女人那也是一种悲哀，最悲哀是我，我伤害了你儿子，罪不可恕，我知道一个母亲失去爱子的心。有可能你对我的孩子说，他是你生的吧，不要告诉他我是他的母亲，雪不愿让儿子心里蒙上一层抹不掉的阴影。求你了。我的好妹妹。

雪给丈夫裘成的明信片：
　　你好。你曾经是我的丈夫，倒不如说你更像一个兄长，一个大朋友、一个体贴女人的男人。的确，我挑不出你的大毛病，总之，你是一个好人。
　　也许你会问为什么我是一个好人，你不爱我呢？我也弄不清楚。可我知道，我是在刘东和曹莉宣布结婚的情况下才答应你的求爱的，当时心理承受不了。我们那么好，他们一直保密，突然宣布消息，也是刘东对我的失望。
　　你那么关爱我，我却拒绝，故意找茬子和你吵架，甚至把你的关心说成是你没热情。可见有点过分。可当时，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和刘东私情加深以后内疚的心也曾想到过你。的确，我真的不爱你。
　　也许我是个该诅咒的女人，你把整个心都放在我身上了，你如饥似渴地要和我亲热。我很麻木，一点激情也没有，跟刘东就不同了。我夜夜都不肯睡，也许你会说我贱，可我心是说服不了我自己的。
　　在被关押的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屈指算活着真难，我陷入了深思，但我的思考但是没有结果。我爱着他，一切都操纵在刘东的手里，他让我离婚我离了，让我般进他的家我搬了。后来，他让我做情人，跟你分享他。你说雪该怎么办？这期间你感觉我们的关系异常了吗？其实，很久了。
　　我一直天真地想，他会对我负责的，一定也会有个说法。我对他的怨恨是被欺骗之后，心情很低落。但是，一见到他来到我身边，我就什么都忘了，他忧郁地吻着我，热泪盈眶，没想到离婚这样难。
　　如果你念旧情，念我们的友情应该成全我们，而你也会找到满意的女人。可是，我不是怪你，我没有理由怪你。你也知道无爱的婚姻等于是腐朽的锁链，当你处在不被女人爱的境地时，想没想过双方都解脱呢？向你诉说，已经晚了，我的心仍然酸痛，是我对不起你，尤其我伤害的是你的儿子。
　　最后请求你，不要来监狱看我了，我不会与你见面的。也许来世，也许我会爱上你，那就让我来世报答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