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小姐姐

　　“山里的小姐姐，你在做什么？是不是把篮里的蛋儿数了又数？

　　山里的小姐姐，你在做什么？是不是领着小弟弟在青青山坡放牧？……“
　　　　　　　　　　　　　　　　　
　　当这首清丽、婉转而略带伤感的歌曲在我耳畔响起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就被一种熟悉的情感揪住了。就选它了，就让女儿唱起这首《山里的小姐姐》去参加全校的卡拉OK比赛吧。

　　女儿的嗓音素质并不是很好，但她很自信。从幼儿园起，她就经常参加舞蹈、小品、讲故事等表演或比赛，也算是有丰富的舞台经验了，所以这次唱歌比赛她执意要参加。我为她选的这首《山里的小姐姐》是新歌，她听了也很喜欢，于是我便找来乐谱，陪她在钢琴上边弹边唱起来。
　　　　　　　　　　　　　　　　　
　　“山里的小姐姐，你在做什么？是不是头顶着太阳走在弯弯山路？
　　山里的小姐姐，你在做什么？是不是背走小草筐为了上学读书？……“
　　　　　　　　　　　　　　　　　
　　仿佛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那漫漫求学路的艰辛泛上心头，一股酸酸的汁水在心间弥散开来，我的喉头哽咽了。女儿诧异地轻声问我：“妈妈，你怎么了？”看着她那阳光灿烂的笑脸，我不知该跟她说什么。成长在蜜罐中的女儿呀，你怎么会理解在农村那贫瘠的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心中的苦楚和悲哀？多少年过去了，我虽然早已离开了那片沉重的黄土地，但父老乡亲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影子却深深烙印在我的心里，形成了永远抹不掉的疤痕。中国的老百姓太苦了，年年岁岁重复着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辛苦劳作，却只能勉强换来全家人的温饱。中国的老百姓太穷了，孩子入学那高额的费用是压在他们肩上的山，是堵在他们心口的石……这些，我一下子怎能跟女儿讲清楚呢？
　　　　　　　　　　　　　　　　　
　　“小姐姐，今年我六岁了，秋天就要去上学，你有没有新书包，有没有花衣服？……”
　　　　　　　　　　　　　　　　　
　　因为曾经在困顿中咀嚼过贫穷的滋味，所以我深知山里孩子上学的不易。在湖南的会同，我资助了两个孩子读书。男孩子很不幸，三岁没有了父亲，母亲舍他而去，撇下不谙世事的儿子跟随年事已高的奶奶相依为命。孩子写信跟我要一台学英语用的录音机，可是这个已上初一的孩子竟然不知道录音机的名字，把它叫做“日机”……

　　女孩子已经上高中了，每次给我来信都要写满满三、四页。读着她在信中流露的哀愁，我的心常常沉重得不能自拔。思绪飘飞，往事涌上心头，我似乎看到了当年的我自己。女孩对操劳过度、体弱多病的父母的心疼和歉疚，对交不上学费、买不起校服的压抑和尴尬，对学习成绩、未来前途的忧虑和恐惧，都是她花季的年龄所不应承受的，但她却在茫茫然中用她柔弱的肩扛着，用她稚嫩的手擎着，因为身单力薄的她无法抗拒，更无法摆脱这命运赐给她的苦难。所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偷偷地将眼泪流给被窝，会在自己的日记中写到“少年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小姐姐，你别哭，你别哭，打开我的存钱罐，给你买语文和算术。……”
　　　　　　　　　　　　　　　　　
　　我也是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我能给予他们的钱财其实很少。但我毕竟向他们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虽然不是很有力，却可以支撑他们那柔嫩的双肩，安抚他们那脆弱的心灵。这只手上，除了物质的馈赠以外，更多的还是精神的火焰。不是吗，在希望之光，在灯塔计划，在东青在线……在我们每个人的身边，已经有无数只这样的手，点燃了山里孩子心头的希望，点燃了他们眼中的憧憬，点燃了他们梦中的理想！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喜鹊喳喳叫，我俩穿着花衣服，迎着太阳去读书。”
　　　　　　　　　　　　　　　　　
　　女儿正在长大，她不懂什么叫贫穷，什么叫苦难，她只知道读书很累，弹琴太枯燥。我和她一起来唱这首歌，我要让她在歌声中学会同情，学会关爱，学会珍惜，学会自立。

　　比赛那天，全校的师生聚集在礼堂。当《山里的小姐姐》那舒缓的前奏响起时，打扮一新的女儿走上舞台，动情地唱起这首歌。我知道，参赛的人当中女儿的歌声不是最甜美的，也不是最清亮的，但她演唱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的时候，礼堂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一双双手伸出来，那么热情地拍在一起，我仿佛看到了，看到了那手心中分明燃烧着炽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