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俄罗斯工作过一段时间。在那里,无论公交车站、商店、街边花园还是住宅区,常常见到身着西装白发苍苍的老者,胸前佩戴着各式勋章、纪念章,最多的是卫国战争纪念章。特别是每逢节日,他们胸前缀满勋章,引人注目,令人肃然起敬。路人纷纷投以微笑、问候。虽然当时政局的动荡给这个国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大萧条,也远不是以往英雄崇拜的年代,但是,人们对二战参战者的尊敬却随处可见。

  工作中结识了许多当地人,其中某港口的总经理助理尤拉夫妇和供职外事部门的安德烈成为我的朋友。他们的父母都是二战时的红军,当时他们还都健在。

  有一次应邀去尤拉夫妇家做客,看到客厅里挂着许多父母佩戴勋章的照片。他们曾经在海军服役。我已故的父亲也是一位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乃至抗美援朝的军人,也屡立战功。然而从我记事起,那些军功章、勋章及证书就深深地压在箱底。从未公开展示予人。倒是我小的时候常常背着父母偷偷拿出来把玩。

  六十年代末家住北京时,父亲曾与他的职位颇高的战友受邀参加过几次友好国家的建军节使馆招待会,出席晚会的各国军人都身着军礼服,胸前闪烁着夺目的勋章,唯有中国军人的的确良军装上一片空白。尽管我们知道,朴实无华的父辈们从不习惯炫耀自己。

  看看我们身边这些战争年代出生入死、浴血疆场的父辈们,他们许多人退下来仍然默默无闻地从事着清扫楼院、看门忘锁、维护交通治安、小区稳定的义务,参加老战士报告团,为教育后代继续发挥着余热。比之俄罗斯林荫路上胸前缀满勋章的、气派非凡的退役军官们,更觉父辈们的崇高、朴实、可敬!

  有一年的八一建军节干休所为老干部集体拍照,要求有勋章、立功奖章的都佩戴上。父亲那时已近九旬,现打电话让我找出那些尘封已久的勋章,佩戴在65式将校尼军装上,拍照了生前唯一一张佩戴勋章的照片。

  其中一枚二等功荣誉章的来历曾听父亲讲过。

  南麻临朐战役是我军一场失败的战役。给父亲上报的一等功降为二等功。

  那几天下着雨,潮湿阴冷。父亲所在部队埋伏在早已撤离临朐城的老乡家里。战斗的间隙,掩蔽在老乡床底下的父亲饥渴难耐,随便摸到一个瓦罐,感觉里面有东西,也不管是酒是醋,捧起便喝,嘿,是自酿的醋,又酸又涩。这下可提神了!接下来的战斗异常惨烈,一个排只剩下父亲一个人。他立即被任命代理排长,继续战斗。父亲收拾起战友们的枪支,把它们摆放在各个民房的窗口,轮流从这些窗口发起射击,给敌人造成人员众多的假象,傍晚,精疲力竭的父亲终于迎来了增援部队。

  勋章不仅仅是荣誉,它是父辈们战火中的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