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童年印象,总是与老宅凝结成一道难以割舍的情怀;岁月碾轧的印痕,更让那老宅留下无法忘却的温馨。


  记忆中的老宅,座北朝南的三间瓦房,方方正正的小院儿,前院和后院临街处各有一个院门,我们叫它梢门。这种门儿,是用高粱秫秸编夹而成。与东西两院分界处,也是用高粱杆儿或玉米秸儿夹起来,我们叫它寨子。


  刚刚记事起,父亲走了,这个家就只有奶奶、妈妈、九岁的哥哥和三岁的我。那时候,夜里我常常大哭不止,呼呼的西北风儿哞哞的怒吼着,吹着屋外的寨子呅儿呅儿地响,就像韵律不齐的笛儿,偶尔还传来噹儿噹儿地敲秸秆儿的声音,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声音就格外地刺耳,每到这个时候,妈妈就使劲儿地把我揽进怀里,轻声说:“别哭啦孩子,你听,黄鼠狼又娶媳妇儿啦。”假如我还是哭声不断的话,奶奶便继续说:“宝儿,你听,西山上的狼又饿了,它在找吃的,你再哭它就又来挠咱家的窗户纸啦。”在奶奶和妈妈连哄带吓的话语中,我常常竖起小耳朵,使劲地听啊听啊,西山上的狼真的在“呜呜”地嚎叫着,于是,我很是担心妈妈夹的梢门是否结实,狼真的来了,能不能挡得住;堂屋的们闸好没闸好,黄鼠狼娶媳妇儿跑进堂屋怎么办?想着想着,眼睛里的泪水渐渐地少了,哼哼呀呀地躺在妈妈的臂弯里慢慢地睡着了……


  时光的梭子不断地织啊织,在这座干净利索的小院儿里,关上梢门儿,便是我和小伙伴们的乐园。笔直笔直的通门儿小道上,小伙伴们在一起踢毽子、跳梯子、砸沙包儿,如果不小心把沙包儿砸进妈妈的菜地里,肯定会遭到奶奶的一通数落,我和小伙伴们便成了一群灰溜溜的小耗子,在奶奶的数落声中小心翼翼起来。


  春天里,母亲便会在前院儿的屋檐下,种下各种各样的花籽。盛夏时节,小院儿里清香四溢。颜色不一的白薯花;绚丽夺目的美人蕉;香气迷人的茉莉花儿;艳丽无比的包指甲花儿;还有五颜六色的死不了儿……每一棵花儿里,都浸透着母亲对家的眷顾,对生活的热爱。


  趁着春天,母亲便会用上去年收获的秫秸杆儿,把寨子重夹一遍。母亲是个非常讲究的人,别看她是妇女,她夹的寨子又结实又漂亮。母亲亲自挑选又粗又直的秫秸杆儿,每一根秫秸都褪的既干净又光滑,夹好的寨子和梢门,常常得到长辈们的颔首称赞。这就和邋遢人家儿的寨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些人家,大多是随便用上秫秸杆儿,毛毛躁躁的根本不褪外皮儿,夹起来的寨子或者梢门儿,七拧八歪的,煞是难看。


  到了秋天,母亲的小院儿,就是一幅五颜六色的画儿,画里画外都注满了浓浓的乡情。一串串儿的红的、紫的、黄的豆角花,在寨子的夹缝儿里奋力地攀爬;一个个绿油油、亮光光的小窝瓜在寨子的内外探头探脑散欢儿地长;中间也悄悄地挤满了红的、紫的、白的、粉的一簇簇、一串串的打碗花儿;寨子里一排排的向日葵晃着金灿灿的小脑袋迎着太阳微笑;寨子外邻家的小伙伴悄悄地伸出小手揪掉了坠在葵花下脆生生、嫩呼呼的小黄瓜儿……寨里寨外一家亲,蔬菜瓜果长在谁家就吃在谁家,心地善良的母亲,在街坊四邻里传为佳话。


  夕阳下,背上书包早早放学的我,从来不敢走进屋里,因为八十来岁的奶奶得了小脑萎缩症,一天到晚的神呀鬼呀的,我怕得要命,每天都是放学了,搬上小板凳,拿起小人书,做在前窗下,边看书边听奶奶讲述天南地北玄儿又玄的“安徒生童话!”


  岁月的风烟中,老宅渐行渐远,但记忆深处的老宅,她永远是我温馨而又难忘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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