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始大森林修建现代化的铁路是艰难而辛苦的,然而,在艰辛里也蕴含着军民鱼水情深和大自然赋予的无穷乐趣。

60年代初的春天,我们铁道兵部队乘坐森林小火车向着新的施工营地进发。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森林,夕阳的余辉给高低错落的森林边缘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圈。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高大的各色乔木、低矮成丛的灌木,以及各色各样的野花野草,把林区装扮得像个天然大花园,而美丽的额尔古纳河悄悄地从森林中流过,给森林带来的是充沛的温润和许多的灵气。

额尔古纳,蒙语是有樟子松的地方。这条大兴安岭最大的河流,所流经之处,都是樟子松成片生长的地方。大兴安岭的樟子松是常绿乔木,冬不凋敝夏更繁茂。

在樟松生长的地方,必是水草丰美,林木丰盛的地方。大兴安岭特有的少数民族:达斡尔族、赫哲族、鄂伦春族和鄂温克族的村寨常常建在依山傍水的樟子松林旁。

1547295370393052.jpg鄂伦春族是勇敢的民族。“高高的大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鄂伦春是我国保存着民族本色的少有的民族种群之一。他们千百年来以游牧,渔猎为生,世世代代住桦皮小屋木刻楞,夏天划桦皮船,沿额尔古纳河打鱼;冬季他们进山狩猎。

当年生态环境不像现在这样恶劣,在大兴安岭的动物物种还很多。常见的有狼、狍子、驼鹿(四不像)、棕熊、飞龙、乌鸡等。这些飞禽走兽就成了鄂伦春族人猎取的主要对象。“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到军锅里”,是那时多么生动的描述。

鄂伦春人生性豪爽,热情,好客。每当我们部队移防路过他们村寨,他们就会走出桦树屋,欢迎解放军的到来。我们如果是三五个人外出,他们会把我们迎进他们家中,吃肉喝酒,谈天说地。鄂伦春男人喜欢饮酒,他们见朋友必喝酒,喝必喝醉,放倒了客人自己也醉了,他们认为那样才够朋友。

鄂伦春人当时在大兴安岭地区只有不足2000人,是全国人口最少的少数民族之一。他们不但不实行计划生育,而且国家还鼓励他们多生育,以维持民族的繁衍。但恶劣而艰苦的生存环境和生育习惯使他们的人口几十年来未能增加。

彼时鄂伦春人生下后代要过“生死关”;把刚生下几天的婴儿放在拴于大森林里的“吊篮”里,一放一昼夜,不给喂奶,身上只用兽皮及树叶简单包裹。若在冬夜,婴儿在林中要经受零下二三十度的严寒,还可能遇到大风雪或野兽的袭击。经过这样的“炼狱”般的折磨,十有八九的婴儿就夭折了。他们的父母固执地认为闯不过这一关的就不是他们的传人,只有闯关活下来的才配称为“鄂伦春”人。

1547295479836580.jpg因此,鄂伦春种族不是生育率低,而是成活率太少,这样的生育陋习解放后也没有多少改变,他们的人口总数仍不足万人。由于科学的昌明和社会的进步,前几年就有了自己的第一批大学生,这真是他们民族的幸事。

鄂伦春人生性彪悍,能骑马、会射箭、喜摔跤,枪法很好,“逐水草而居,沿林木而生”是他们的生活习俗。每当大雪封山的时候,也是他们最活跃的时候,几家男人结队走出家门,带上干粮和枪支,就到山里狩猎去了。这一去有时十天半月才能回家,而女人则在村寨里照看着老人和孩子,操持家务。

男人回村的日子也是全村老少的大喜日子,他们全聚在村头、寨口,看谁家的男人猎取的猎物多,争相夸赞能干的男人。他们的猎物,除自己食用,吃不了就风干成“腊肉”慢慢享用。兽皮、鹿鞭、鹿血、熊掌、熊胆等贵重物品则卖给进山收货的汉族商人,换回弹药、粮食、火柴、盐巴等生活必需品。

鄂伦春人有驯养驼鹿的习俗。驼鹿是大兴安岭特有的鹿科动物。它体大如牛,毛呈黑棕色,头大而长,颈短,鼻子像骆驼;头上长角,呈铲状,像鹿;四肢细长,蹄子像马;尾巴像牛。驼鹿非马、非牛、非鹿、非骆驼,故称“四不像”,鄂伦春语称“罕达犴”。鄂伦春人让它们在寨子里繁衍,到开春时,驼鹿就能长到200斤,他们赶着成群的“四不像”到林区职工驻地或到部队推销。

那时,我们都没见过这种怪物,大家围着鄂伦春人问这问那,养驼人一面耐心回答,一面对着连长和指导员说:“买几头吧,养着玩,不愿玩了就杀了吃肉,皮还能作皮衣”。直说得人心动。连长就叫过司务长,询问还有多少伙食费,用节余的伙食费买了两头,交炊事班养了起来。1547295523572968.jpg

战士们像来了小伙伴,常与牠嬉戏。驼鹿性温和,还让人骑着玩,骑上去双手握着鹿角,优哉游哉地漫步;还有的战士与驼鹿比力气:你用双手扳住鹿角往一侧使劲,“四不像”就向反方向犟劲反抗……。四不像只吃大山阴坡的苔藓,战士们每天收工回来都会挖回一些苔藓喂它们。在那时艰苦而单调的部队生活中,既没有电视机,更没有舞厅、卡拉0 K,每当回到帐篷营区,许多人就去看“四不像”,“与鹿共舞”成为我们那时业余生活的一部分,春节哪舍得杀了吃肉。

良好的军民关系和我军拥政爱民的光荣传统,使我们和大兴安岭少数民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每逢“八一”建军节,部队就会请鄂伦春人和鄂温克人来做客,我们教他们说汉语,教他们包饺子,与他们轻歌漫舞。他们往往一来一家人,有老有小。在大会餐中,连长、指导员与族中长者碰杯,然后是战士们与他们轮流碰杯,直喝得东倒西歪,酩酊大醉,战士们再一个个搀扶着,把他们送回家去……

那年隆冬的一天,几个鄂伦春壮小伙子赶着驼鹿拉的雪“爬犁”,穿山越岭,送来几“爬犁”的大冰块。他们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告诉我们:部队营房附近的河水不太干净,这些大冰块是从很远的额尔古纳河里凿出来的,他们走了几十里路拉过来的。连长和战士都很感动。

大兴安岭的冬天滴水成冰,吃饭喝水、洗漱洗涤,都用河里冰块化水。每年“八一”刚过,就要准备过冬了,先砍树劈柴,做为冬天做饭烧水和取暖的燃料“绊子”;一到冬天就要到河里取冰了。在我们宿营的帐篷周围,往往一边是堆积起来的“绊子”;一边是堆积起来的方方正正的冰块。一块冰块能有百斤重,清晨炊事班用几块冰化一大铁锅水,把水烧开做饭或饮用,供全连人员使用。

这一夜,我凝望着兴安岭的夜空,感到月亮特别明亮,心中涌起一阵阵军民鱼水情深的联想,深感世界充满爱,世界是这样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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