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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遇到秋语因喝得稀巴烂而差点引起一场火灾的话,我估计至今还自以为男女之间的事就是两个人的事。然而,那天秋语好像什么也不顾了,眼里只是手中握着的酒瓶,即便我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是不着边际地嚷上一句,你是神人吗?怎么知道我在屋内?

     我住在前楼,你住在后楼,一块木板之隔你能瞒过谁?我觉得她确实醉得不轻,夺过她手中晃着半瓶酒的瓶子之后,又连忙打开那扇关得严严的窗户。知不知道你会引火上身的,木楼结构的房哪经得起你如此折腾?

  你后悔把房子租借给我了吗?秋语的目光里不再有羞涩感,而是理直气壮地挑战我。真是莫名其妙,我心里在想,却不愿意主动迎接挑战。当初她与她的男人向我租借只有8平米的后楼时,我仿佛就像拾到一只小皮夹子似的。如果是外地人我也同意出租,更何况是一对与我年龄相仿的上海人呢?

  其实,我并非是一个死爱钱的女人,面对连斜对面一片老虎灶也被拆除,正在一砖一砖建起高楼大厦,我真的要发疯起来。凭什么呀?难道我就写了一首《老屋里的老虎窗》的诗歌获得大赛奖,就驱使命运把我回归原点?幸好秋语这个上海女人的出现,让我的内心至少得到了一丝安慰。秋语在与我签署租借合同时,特意向我解释,因为帮助儿子出国学习,变卖了房产,所以夫妻俩只能暂且外出租借房子了。

  我记得那天秋语向我解释租借房子的缘由时眼神是羞涩的。我从她那羞涩的眼神里猜出八九分的心思。像她从这样打扮时尚的女人,不应该和丈夫一起租借老鼠可以上窜下跳的街面房子,而她却偏偏向我开了这个口,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怎么可能呢?

  程炯炯,我想问你,女人都痴心吗?都会被假象所蒙骗吗?你其实已被我蒙骗几个月了。秋语好像得到便宜似的,虚荣心占上位。然而她的虚荣心终究被现实这把锋利的刀划破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再也无法掩饰下去。我告诉你吧,他不是我的丈夫,可我内心已把他当作自己的男人。我不嫌他穷,也不嫌他有曲折的人生,我只希望他能陪伴在我身边,可我这点希望都被破灭了。秋语狂笑道。

  女人的痴心有时也离不开男人的痴心,我脑子里闪过喻淼的影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脸,唯恐仅剩的自尊就这样不费力气地被撕破。这种破房子谁肯来光顾?肯定是他无法面对你,才……还没有等我说完,就被秋语打断。程炯炯,你也是和我同年龄的女人,应该懂得。我被秋语这句话堵在胸口上,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难道她早就跟踪着我的行迹?我越是这样猜想,心越堵得慌。

  而秋语却不依不饶,在我回到前楼之后她还要紧追一句,我告诉你,租你的房子是我和他商量好的事,我不会走,除非你这里动迁。谁知只隔了一夜,也就是次日一早,秋语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一身漂漂亮亮的装束,手提着拖箱,一口气走下楼,来到公用的厨房间,唯恐惊动底楼那个不是省油灯的李嫂,于是便把嘴靠近正在水龙头前刷牙洗脸的我,告诉我,她决定今天就离开,至于违约金,她不想要回自己的押金了。

  然而,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李嫂“嗖”地如一阵风似地从屋内窜出来,厨房空间顿时一下子缩小。现在为了装修房子,在外临时租借房子的很多,我也在考虑搬新家前先在哪儿立个脚?李嫂的目光不时地在我和秋语之间转动。我知道李嫂是在逼我口供,我回来时曾回答过她穷追不舍的问题,我说回来小住的原因只是在外购买了新房需要装修。可她还是一不罢二不休,觉得我没有与她说真话。尤其是我没有与她商量就把后楼借给他人,很为不满。那段日子她天天找我事,明明我煤气关闭之后才上楼的,但没过多少时间,她火急火燎地跑上楼敲我门,硬说我没有关上煤气开关。这次幸好她与广场舞大妈们出门旅行昨夜才到家,否则秋语这次酗酒事件早让她与我没完没了。

  程炯炯,我还得赶时间上飞机,有事等我出差回来再说。秋语眼看再不圆谎真的要穿帮了,于是她一边向我使眼色,一边拖着行李箱就往外走。这个时候我也洗完脸,下意识地在煤气开关上摸一把,然后转身朝楼梯方向走去。程大小姐,你在外买了新房要装修到什么时候啊?你是不是抓紧一切机会拿租金可以贴补装修费?嘿,我怎么没有看见你的老公呢?李嫂拉开大嗓门,朝着正上楼的我嚷道。我像做了贼似的,三步并作二步跑上楼。

  见后楼的门敞开着,我就进了门。屋内的摆设与过去无两样,干干净净有条不紊,显然秋语在离开时特意整理了一番。我心里不由自主升起一丝温暖,觉得自己不管遭什么境遇,至少还能遇到这么一个懂道理有修养的房客。其实我离开租借的那个地方,房东也是这么评价我的。只是房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好端端地住着,为什么要突然提出不租借了?要知道当时是喻淼以男主人翁的身份向房东签署合同的,然而我通知房东为我结账,虽然自圆其说,但还是让房东看出了一些破绽。管他呢,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出了这个门,谁认识谁呢?

  那天我因突然想起有一样东西遗留在那儿,所以还没有出了小区门口就返回去,结果不小心听到隔壁邻居在与房东议论有关我的话题,我一气之下扭头就走,决定不取了。反正电脑的文档里和优盘里收藏了不止这两张照片的合影照,你若不觉得累就去没日没夜地议论吧。所以对李嫂那种人我怎么会去搭理呢?这是我与秋语之间的事,说得再精确一点,是我个人的事,我不能左右别人手中的钥匙,难道我还不能把握自己的钥匙吗?

  当我为后楼的窗台上那盆紫酢浆草浇水时,喻淼的电话铃声突然闯进我的耳里。我的心又一次震动,却很快纠结起来。我理解你,也没有使你难堪,我更是为了不让彼此受到伤害而选择离开那个地方。我接到喻淼的电话后,连忙奔下楼,奔出门,避开隔墙有耳,跑到马路上,回答他的十万个为什么的问题。然而,眼泪还是止不住得流下来。

  马路上,铲除机打桩机声早已越过我的声音。而喻淼似乎比我更着急,一连几声问我究竟搬到哪儿住了?他好不容易与房东商量才签署了三年的合同,那不是要把违约金送给房东吗?

  喻淼不提违约金倒也罢,一提此事我的泪水更流得快。有些事只能以眼泪替代所有想要表白的语言。我明白自己非常理亏,只有躲在旮旯里发酵。既然是自己当初愿意接受的感情,那就应该以不明就里的方式结束,然后还能留下美好的怀念。我擦干眼泪,回答道,已经搬到将要动迁的老房子里……就是去年夏天你为我拍照的那个地方。为了能说清楚具体的方位,我特地向喻淼补充了一句。喻淼听我说已搬到将要动迁的老房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声。这是为什么啊?我不能自由与你往来,并不等于不为你付租金,更何况你已经拿到会计资格证书,凭这个技能还能找不到工作吗?

  我知道,我明白,这个会计培训也是你为我报的名。我想起那些日子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滚下来。明明说好只要心里有牵挂,也说好授人渔不要授人鱼,为什么要与自己过不去而偏偏来电话?我擦干不争气的泪水,避开马路上的施工噪声,风牛马不相及地回答他,要知道,感情的稳定远远比收入的稳定来得重要。一边朝回家的方向走,一边挂上电话。

  这些天,底楼李嫂发疯似地与金老师做“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弄得原本睡眠就不好的我更加入寝难安。其实我一回到这里的时候左邻右舍就跟我说过,李嫂在老家有老公有公婆有孩子,刚开始李嫂经人介绍在金老师家服侍金老师的爱人,后来金老师的爱人去世,李嫂就在外做钟点工,而吃住行照样在金老师家里。对于金老师来说蛮乐意的一件事,一个月的退休金一个人吃也是吃,两个人住也是住,将近七十岁的古稀之年还能与四十多岁的女人在一起欢乐,他觉得自己越活越年轻。

  你能在我面前说他人,肯定也能在他人面前议论我。所以对于那些爱管闲事的邻居,我是能避则避,能不听则不听,实在躲不过去了,则把那些话当作风吹过。那些话里无非说的是李嫂年轻力壮,金老师心有余而力不足,使得造成“老鹰抓小鸡”的局势。其实只要不妨碍他人的利益,这种两个人之间的事并不在别人的嗅觉与视觉中。

  有一天一早,我端着痰盂刚走下楼,李嫂就迎了上来,问我后楼能否借给她?她又说她可以在秋语出的租金基础上再加一百元。我手中的痰盂差点滑下来。痰盂里盛的是我一夜的尿与屎,在不食人间烟火的诗行里,有多少内质可以相提并论?这哪里是一百元的事,分明是对自尊心的考验。李嫂的眼神里是充满自信的,她说既然金老师那个死老头不肯满足她的欲望,那就暂时分开来住,她就不信两个人解决不了两个人之间的事。

  噢,秋语应该会回来,她只不过出差去外地。我一边回答,一边端着痰盂朝粪便池走去,心里却在问自己,程炯炯啊,你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从住高楼大厦到租借没有电梯的房子,然后又回到最初的户口所在地,这是生命的轮回吗?无法找到答案,就像这排迟暮般的老屋,还有眼前与老屋配套的粪便池,如果让它们仰视四周裙楼高起的建筑,也是无法从本质上找到答案的。

  当我正愁返回去时如何应付李嫂的纠缠,秋语及时给了我的电话,于是我顺理成章地逃过李嫂的追问,上楼后,关上房门与窗,将手捂住嘴,接听起秋语的电话。秋语开门见山地告诉我,我有一样东西落在她这里了,让我安排一个时间过来取,或者约个时间出来喝个咖啡来取我的东西。

  我的东西落在你这里?我听得有些找不到方向,除非你离开后楼时顺便拿走了我的东西。我猜测这个说法有可能成立。我若交给你之后,你肯定会恍然大悟。你们诗人写诗喜欢留白,那我今天就给你留个白吧,约个时间到我的会所,我弹钢琴给你听。秋语柔柔的声音传进我的耳里,我努力撇开她那段死去活来的日子。既然她要留白给我,那我就等到与她见面之后揭晓吧。

  在她有空我没时间或者她没时间我有空,就这样一直拖延着。总算安排到两个人都有时间,而且还是一个阳光明媚日子,我觉得不能再拖延了,否则真的让人误认为什么人物了。于是我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后按照她给我的地址,准时来到她开的摄影会所。真不敢想象做摄影会所老板的她怎么会租借我的后楼?其实也没有时间去想象,因为我一走进去,便处处感受到时尚的设计走向和创新思维理念智慧的气氛。理查德克莱德曼的一首钢琴曲《秋日私语》缓缓送入我的耳。当她见到我时,停下她十个柔荑般的纤细手指,拖地长裙,洒落一地的优雅,迎向我。

  我多想喘口气去想象她的世界里究竟有什么?可突然被她拿出两张照片所怔住了。这不就是那天我想返回那个租借房子所要取的东西吗?可是怎么会落到秋语的手里?难道她是房东的亲戚或者就是房东吗?

  是不是给我说准了,见到后一定会恍然大悟?别说你吃惊,其实当我看到这两张照片,我也很吃惊。我纳闷这世界怎么会如此小?告诉我,那么恩爱的合影照,怎么可以忘记带走呢?秋语忽儿用陈述句,忽儿用疑问句,我心里在思量,我仅有的秘密看来要守不住了。记得那天我问过你,女人都痴心吗?你没有回答我,可是我从你这两张合影里找到了答案。秋语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工作人员送来的两杯蓝山咖啡。

  啊?蓝山咖啡不是我与喻淼经常在一起品的咖啡吗?他曾对我说,蓝山咖啡是酸苦甘醇完美的搭配,他也说过,多想着他人的好,自己也舒坦。自然,我接过秋语那杯蓝山咖啡的同时,心中怎么会没有阵阵涟漪呢?何况还有眼前这两张我与他合影的照片为证。我不问你与那个房东是什么关系?我只相信每件事都有宿世因缘。望着手中的自己与他依偎时所流露出的甜蜜微笑,我有一种想倾述隐私的冲动。

  我为了那个男人变卖了房产,我相信与他租借上海滩最便宜的房子只是暂时的,如果不是跟了我多年的周会计再三提醒我手中的摄影会所不能转让的话,看来我现在是地地道道的无产者了。秋语呷了一口蓝山咖啡,循序渐进地向我娓娓道来。我知道做痴情女子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应该理解我,即便我没有能力在外租好房子,也绝不能在你这里继续租借下去。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自以为后楼与前楼只是一板之隔什么秘密都藏不住,原来也是有障眼法的。就像我与喻淼之间的事,如果不把来龙去脉的原委说清楚,那么就索性拒绝接受这两张照片。世上是是非非太多,也不在乎我这么一点事。说白了,都是你情我愿的开始,何必去追究什么样的结果呢?如果当初我不是被那个男人及时从大火里救出来,哪有现在完好无损的我?当时觉得与他同居为他倾其所囊都是他用命换来的,尽管后来他像龙卷风一样卷走一切,但我还是认为没有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了。后来与喻淼相识之后,我更加明白一件事,如果我没有遭遇那个男人给我的打击,喻淼也不可能这样及时出现在我生命里。

  噢,我理解你,我当然理解你。我以这样的开场白,向秋语断断续续陈述了我的人生经历,自然我没有隐瞒我曾在她现在租借的房子里呆过,否则这两张照片又该如何解释呢?当秋语认认真真听完我的这番陈述,目光稍稍地朝我跟前这两张照扫了一下,撅噘嘴,感慨地说,按理说拥有时男女都痴情,谈不上谁占谁的便宜。就像散了宴席时,难道你能说先离席的人无情,而最后离席的人显得痴情吗?我会所里的那个周会计开导过我,男女之间的事并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它会牵涉到方方面面,比如舆论与道德底线。

  我情不自禁地抽了一口冷气,心想,这种敏感的话题谁有资格说道德底线呢?算了吧,我取回不该留下的蛛丝马迹,转过身,从此谁也不认识谁了。所以,当我回家之后足足考虑了几天,决定答应李嫂租借后楼的事。李嫂得知这一消息自然高兴,她说谁不为五斗米折腰呢?读书人拉的屎与她们没文化的农村人没有两样。趁在兴头上,她又向我多说了两句话,其实她向我租借后楼并不是要与金老师分床,那只不过是气头话,她的目的是想买两只麻将桌放在底楼,开个棋牌室,后楼作为他俩的卧室。

  我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这怎么可以呢?两个麻将桌,八个人挤在小小的斗室里,撇开防火安全问题,就说八个人上厕所如何解决?难道后门的阴沟池就是他们的小便池?看来道德底线被踏破,再优雅的人也会成为市井气十足的俗人。李嫂好像从未看到我有过这样的举止,吃惊不已。她抖动着越来越发福的身子,在我面前不停地晃动,仿佛要使出什么魔招来说服我。程大小姐,你不把后楼借给我,其实也要开我的棋牌室。这个被你们大上海所遗忘的角落,有什么更多的讲究?

  像她这种身份的女人有什么资格与我理论这个话题?不提到被大上海所遗忘的角落倒也罢了,既然提到了,我就要死嗑到底,大不了叫上片警,让他们来理论一下被大上海所遗忘的角落难道不需要防火,也不需要讲究公共卫生了吗?如果不是金老师出来打圆场,跟我好说歹说,我内心一团怒火看来很难平息。

  这些天我终于答应要与金老师签署合同。喻淼来电在问起我生活的状况,同时也得知了这一情况。他微微地叹气着,似乎他来电就是为了得到我目前的生活状况的消息之后就是回馈一声声叹气。炯炯,这段时间我也在反思,如果当初我把我俩合影的照片删除,也不至于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不好,我想弥补我的过失,你还是搬出来租房子吧,我已经打听到了你这边的老房子最多明年下半年拆迁。喻淼几乎是恳求我。

  此时的我,已经识尽愁的滋味,却还要偏偏说道天凉好个秋,已流泪满面的我,装着愉快的样子,笑声不断。管他呢,反正在电话里,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其实我也蛮珍惜与你在一起的时光,你并没有欠我什么?只不过道德底线的警报器拉响了,我们必须各自回头。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说“道德底线”几个字啊?你每天生活在没有卫生设备没有洗澡的地方,你不仅在折磨自己,也在折磨我。我已经说过,这都是我不好,但偏偏在我生命的轨迹里遇见你。喻淼积压在内心的郁气似乎被我一下子激发出来,平时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他,此时像发机关炮似的,恨不能一大堆话一下子说完。

  我如果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后面的事谁也没法预测了,那么以后的日子让我如何过?我想不出更多的理由解释这段日子内心的独白,只能尽力让他的夫人忘记这两张照片的事。尽管我知道是非常难的一件事,但我也必须这样做。既然明年下半年肯定要拆迁,那么再熬一熬就会挺过去,这样的煎熬比找房搬房来回折腾尽管好不了多少,但至少心觉得踏实。我与金老师签署完合同,收取他三押一的租金之后,开始集中精力找工作。我冷静地回答。

  好吧,找到工作要及时地告诉我。嗨,你被那个男人坑死了,当初金也不给你加就让他跑了。喻淼好像再也说不下去了,主动挂断我的电话,我也收起手机,忙自己的事。我想,只有让自己忙得马不停蹄,才能学会眼开眼闭。按金老师的说法就是眼不见心不烦。他说开棋牌室不让人尿尿是不可能的事,但他保证后门的阴沟池不会臭气熏天,劝我眼不见就没有必要去烦心。其实李嫂在与他农村的老公电话里也这么说过,眼不见心不烦,你管我住在哪里?我只要每年寄钱回来就是。

  兴许水土不服的日子已经过去,我已渐渐习惯了左邻右舍的窃窃私语,也习惯了棋牌室里传出来的乌烟瘴气,更习惯了老鼠上窜下跳与李嫂金老师“老鹰抓小鸡”混杂在一起的声响。然而,我的工作一时半会没有得到解决。那天李嫂在厨房里做菜的时候,与我开玩笑,这个条件不符合你,那个环境不适合你,索性就到我棋牌室打工吧,不用等车,也不用挤地铁,几格楼梯就能搞定。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连连向我解释,千万不要当真,当真的话人就活得累,她相信我一定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

  大概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吧,我忽然接到秋语的紧急电话。她说她的摄影会所里那个周会计态度很坚决要辞职,她好说歹说也无济于事,于是,她只能向我讨救兵,是否能赶快到她会所里接替周会计的位置?当秋语看我沉默不语,发急了。程大小姐,我对你说实话吧,周会计辞职不是她觉得我的为人有问题,而是她的老公准备带她周游世界,我秋语不能不成人之美,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在周会计的工资基础上再加你五百元。

  在利益诱惑面前我想得更多的是今后的生活。动迁就得面临装修新房子的支出,还要腾出一部分资金为自己加金。作为老板能直言不讳地马上提出加五百元工资,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动心呢?好!周会计什么时候来移交工作呢?我也很爽快地说道。

  明天吧!秋语听我同意了,连忙回答道。请理解我当老板的难处,我怕夜长梦多,明天你抽个时间,我让周会计和你交接一下工作。说完,就挂了我的电话。难道是择日不如撞日吗?前些去应聘日子,想想那些招聘工作人员的神态与气色,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流浪儿。而此时此刻忽然觉得我与秋语拉进了距离。当次日上午我打的到秋语的摄影会所时,秋语正在向周会计核对财务上的数据。

  程大小姐,你没有食言,谢谢你。秋语一见到我进她的办公室,欣喜地迎了上来,使得周会计也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将目光撞向了我。我也将目光朝向了周会计,只见周会计微微地怔了一下,我以为一定是自己今天胸前吊了一块翡翠佛像而所致。翡翠佛像是喻淼那时特意为我买的,他说男戴观音女戴佛,希望我能顺风顺水。所以今天我特意戴着它过来接替工作。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翡翠佛像,然后就把它藏进衣内,笑着说,你好,周会计,我们开始交接吧。

  周会计是一个既仔细又耐心的人,说起话来也是慢悠悠的,前一次秋语在我面前提到过周会计帮她出过英明决策,看得出她是有教养的女人。俗话说两好合一好,我相信交接的工作不会弄得复杂混乱,也相信在这里工作能找到诗意回归本质。很快,我们的交接工作顺利完成。周会计临走前特意在秋语办公室里的那枚镜前,理了一下自己的行装,颈脖上一根翡翠项链由里翻出来,一块佛像玉坠露在外衣前。我心不免一震,这不是和我的颈脖上戴的一模一样吗?

  周会计向我微微一笑,然后又与秋语打招呼,算是告别吧。如果账目上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打我的电话。周会计被秋语送出门口时,再次强调了一下。等到秋语回到办公室时,我也差不多收拾好那些移交的东西。准备离开时,无意之中脚跟踩到一样硬的东西,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把钥匙。我下意识地把它拾起来,或许手指是捏着钥匙坠子的原因,所以当拾起来后第一眼就能看见钥匙坠子是一个小镜框,以及小镜框里的人。喻淼!他的照片怎么会镶嵌这里呢?我的心跳越来越加速,我不敢往这方面去想,也不敢往这个人去靠。

  就在我脑子一片混乱时,周会计匆匆忙忙地返回到办公室。她说她有一把钥匙落下了,当看到我手中的钥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向我说道,谢谢你,我记得没有丢在外面,肯定在办公室里。钥匙从我手里接过去之后,我已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这扇门的。秋语那句“先前我真没有看见过周会计的先生,原来她的先生就是你与他合影的那个男人”的话一直在我耳边晃来晃去。

  那天晚上,秋语与我通话时再三强调她根本不知情,还用逻辑思维和我一起推理分析。其实她在说这些无用的东西时,我根本没在意去听,然而当她说“缘分是时间的巧合,你若要坚持耿耿于怀,最后伤的就是你自己”的话,让我突然苏醒过来。几天后,喻淼来电说他已经知道一切,他不想解释什么,他只希望我能够快乐每一天。我平静地回答他,如果我无理取闹,不就显示出她更加有修养吗?

  是啊,你善解人意更让我放不下你。今天我来电话只有两件事,一是求你赶快搬出来租一间好点的房子,二是下星期我和她来摄影会所付订定预约拍照,我想趁此机会聚一次,生活应该朝着愉快简单方向走。听得出喻淼虽然劝我简单快乐,但他心里却在纠结,尤其是提到我现在的住处环境。直到我答应搬迁时,他才放心挂断我的电话。

  李嫂为一天两场的麻将桌经常忙得不亦乐乎。尽管如此,她还不忘与金老师“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可是今天一早金老师被救护车送往医院,据邻居说是金老师服壮阳药剂量多了的原因,问我住在前楼,连这点事都会不知道吗?邻居们劝我今天别去上班了,金老师的儿子可能要把片警叫上门,我是金老师的房东,最好配合一下。

  让我配合什么?在签署合同上没有写明房东有责任关心他人服什么药。我心里觉得这些邻居太会幸灾乐祸了。尽管我这么想,但去上班的一路上,我还是默默祈祷金老师别这么快一命呜呼。

  到了摄影会所,当我把今早发生的事告诉秋语后,秋语并没有及时回答我什么,则是说,今天周会计与她的先生来付订金预约拍照,我帮他们设计了几套方案,你帮我参谋一下吧。说完,就从办公橱里取出一叠她设计的材料。嗨,有些两个人的事真不是两个人可以完成的。

  秋语话音刚落,我马上接上去说,秋语,我想好了,我决定听喻淼的,出来租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