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时分,萧瑟寒风刺骨。


  生产队长看着蔬菜地里大片的大头青菜,心里如同寒潮一样凉飕飕的。

  他蹲在粗壮的青菜田头,万分心痛,社员的辛苦劳作白费了,该如何处理这些青菜呢?

  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青菜生长良好,每一颗大头青菜重量都几乎达到了七八两,丰收了。本来高兴的事情,可是集中上市,市民吃长有余,就不肯花钱购买菜场的青菜了。

  市区菜场负责人见到生产队源源不断地送大头青菜,根据当时市里的政策,急忙采取措施,以低价收购青菜再返销给农民。这样,菜场不要再付一笔农民送菜渡黄浦江的运输费,也补偿给农民一点钱。

  菜农们都是这样认为:“十补九不足!”到了年终分红就少了。”菜农们抱怨生产队长没有安排好生产播种计划来了。生产队长就像钻进风箱内的老鼠,两头都受风。

  早晨,生产队长敲响了出工的钟声,悠扬钟声传到了留根耳朵里。他还躺在床上。昨天晚上他和绰号为大块头的同伴拉了一车的青菜到巨鹿路菜场,菜场的购销员说:

  “拉回去吧,我们菜场会倒贴一些钱给你们生产队的。”

  留根把青菜原封不动地拉回了生产队被大头青菜铺满的打谷场。躺下已经深夜了。

  生产队钟声响了之后,留根马上起床,几分钟内扒完一碗热粥,然后拿了菜刀和锄头、铁搭出工了。生产队长在田头吆喝:

  “大家听好,今天采摘青菜给猪猡吃,社员们出一角钱该拿多少就拿多少青菜!青菜叶子全部倒入粪坑中沤肥,把最好的青菜送菜场。”

  说完队长扭头想走了。

  留根紧跟几步凑到队长面前:“队长,是否把青菜倒入坑里面?”

  “干什么?我说的是青菜叶子,不是青菜!瞎胡闹,你懂什么,下去!”

  “不是的,队长,我想我伲(我们)是否在田头挖几个深坑把青菜放进去。”

  “埋掉?销毁?侬(你)吃饱了撑了是哇!劳民伤财,挖坑埋青菜亏你想的出!”

  “队长,不是的,我想挖坑腌咸菜,这么多青菜浪费太可惜了?”

  “什么,腌咸菜,你让我当冲头吃药!花生产队的钱,你站着说话不腰痛?”

  留根还想跟队长说几句,可是队长阴沉了脸走了。留根看着队长的背影只能摇摇头作摆。毕竟刚刚初中毕业的毛孩子懂不了什么,队长怎么会听他的主意呢。

  青菜地里,女人们有一句无一句的浪声(小声议论):

  “小赤佬想跟我伲(我们)队长出主意,脚头还软呢!”

  留根蔑视地看着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们,觉得十分无聊,独自将放在田洼内的青菜装入铁筐中。正要转身往铁筐内装青菜,发现队长在自己的身后:

  “小赤佬,谈谈侬(你)的想法,刚才侬(你)对吾(我)讲了些什么?”

  留根忘了:“队长,你说什么啊,我不明白。”

  “不明白?刚才侬讲挖坑埋青菜?你出了一个好主意啊!来谈谈设想,如何做?”

  留根这才明白了队长找他的原因:“队长侬(你)真让吾(我)谈看法出主意?”

  “你这只赤佬,主意还蛮好的。挖坑腌青菜,好主意。刚才我被你提醒后,忽然觉得这是处理青菜最好的办法,我们可以丰补淡,到冬天还可以赚上一笔钱呢?”

  留根这才毫无顾忌地谈出了看法:

  “队长,现在青菜多的连猪猡都不愿吃了。但青菜旺季过了,冬菜肯定接续不上去的。这样当西北风响起时,市民买不到绿叶菜了。此刻我们供应咸菜的话,肯定会热销的。”

  “我也想到了,不过我当时想到只是用酱缸腌,可是酱缸不够,再添置需要费用,社员们没有创新的想法,对投入肯定有意见的。你刚才说挖坑,绝对是好主意,轻而易举的事!”

  留根把自己的想法端了出来:“队长,在青菜地边上挖几个土坑,在坑底和四壁铺上一层今年收割留下的稻草,隔绝了烂泥就变成‘酱缸’了。将大头青菜整齐放入坑内撒上食盐,再一批批踏瘪青菜直到坑顶,青菜最上面放上厚厚的草包压上石头和薄泥土。这样青菜在地下放了半个月就会发酵,逐渐变黄成为咸菜。注意土层不能压得太厚,咸菜发酵需要透气。”

  “这是见不得人的事,要注意保密。公社的人知道了会讲我们生产队搞资本主义呢?所以,盐不能公开买,否则就被人怀疑了。再说生产队没有这么多的盐啊!”

  “我们饲养猪猡和奶牛有计划供应的食盐啊,匀出一部分足够了,告诉社员千万要保密。”

  “好主意,我就安排口紧的社员去买盐,不够,再动员社员拿出自家的部分食盐。”

  “队长,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要赶快行动,否则其他生产队也会学样做样的。”

  下午,队长马上安排劳力挖坑了。别的生产队看见留根生产队挖坑以为掩埋多余的大头青菜,都吹起了凉风:“劳民伤财,还不如将青菜直接倒入河中烂掉算了。”

  留根嘻里嘛哈打马虎眼:“就是,队长吃饱了没事干,让我们瞎干!呵呵!”

  按照咸菜制作方法,留根和社员们把青菜埋入了土坑中,滞销的青菜全部处理完毕。

  半个多月过去了,冬天也到了,寒风吹的树梢发出凌厉的呼叫声,菜地经过几次霜冻之后,除了耐冻的卷心菜、花椰菜外,菜市场上绿叶菜基本消失殆尽,菜场开始凭票计划供应蔬菜了。市民们买不到足够的青菜开始抱怨了。市蔬菜公司开始从外地调拨蔬菜,以平衡各个菜场蔬菜供应量。杯水车薪,远水救不了近火。


  生产队长见到市区菜市场的青菜断销了,留根和队长预计的冬季蔬菜淡季出现了。

  大雪纷飞后的严冬早晨,生产队出工钟声在寒冬晨曦中又响亮地响起了。另外一个生产队的社员感到奇怪了:现在冬闲了,你们队长又发神经病了!菜地里哪能有绿叶菜卖啊!”

  留根和队长都露出了狡黠的目光,看着别的生产队社员镶了袖口,在村落的门缝里发笑。

  留根也跟着他们在心里面傻笑。其他生产队的社员更加笑的起劲了。

  留根和自己生产队的社员跟着队长来到了掩埋青菜土坑里忙的热火朝天了。

  留根拨开了土坑上白雪,挖掉土坑上的一层土,露出了稻草。搬掉了压在青菜上面的石头和草包。哇哈!只见坑内的青菜全部变成了金黄色的咸菜了,还突突的起泡呢。空气中弥漫了酸溜溜的咸菜味道。

  留根迫不及待地拿出一颗大头咸菜,擦擦手上的泥土,撕开菜心就塞入嘴里,味道美极了,酸咸适度,上好的咸菜啊。

  这些在晚秋将要扔掉的青菜终于变成了蔬菜淡季应市的上等咸菜了!

  此刻的社员们都把寒冷撇在一旁,全力先将一个土坑中的咸菜挖了出来,忙得不亦乐乎,额头都沁出了细微的汗珠,在寒冷的温度下结成了冰晶。

  放在木桶里面的咸菜被送到了蔬菜公司,蔬菜公司很快核定了价格收购,各菜场采购员疯狂抢购,一会儿全部售罄了。生产队在淡季里用咸菜狠狠地赚了一笔丰厚的收入。

  接连几天,生产队都把土坑中的咸菜拉到蔬菜公司,采购员们乐的眉开眼笑,市区的居民们也排队购买留根生产队的咸菜。

  在年终分配时,留根生产队的工分值达到了全所未有的2角。各家都得到一笔可观的劳动所获。留根的主意也得到了队长的赞许并当众表扬了。

  过年的前夕,队长奖励给了留根一张手表票,他高兴地用第一次分红的钱买了一只上海牌手表。看着手腕上闪亮的手表,留根感到很满足。

  公社领导对队长的举动出人意外地没有上纲上线,也没有说生产队走资本主义道路。后来在公社大会上,还特地组织了全公社生产队队长到留根生产队开了现场会,推广腌咸菜的经验。很多生产队队长都抱怨留根的生产队队长为什么不把好经验推广出来。

  第二年,其他生产队都学着留根他们的经验挖土坑腌青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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