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文化界那个大家都熟悉的、始终慈祥,亲和、正直,善良而又在民俗文化研究方面堪称专家,无人能够替代的梁澄清先生,真的离开了我们。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痛心,不敢相信,然而,却是真的。2017年12月20日,是他的大行之日,无数的人赶往咸阳五陵原上的那个火葬场,最后一次给这个令人尊敬的先生送行,许多人抑制不住流下伤心的泪。

  我是一个很少流泪的人,但是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却先后有三次情不自禁的流泪,两次无人知晓,一次在办公室,几乎嚎啕。那是19日上午刚刚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之后,急忙写了《咸阳,那个白头发老汉走了》,写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但因为是在单位,硬是压抑住了;一次,是在20日的凌晨四点左右,在家里睡了一会儿,突然醒了,想到梁老师真的没了,不禁悲从中来,在微信上写了这样一段话:

  物伤其类,惺惺相惜。深夜难眠,思念先生,音容宛在,斯人远去:文坛少了真人,天堂多了智者;总是一脸慈笑,谁解内心悲苦?如今梁公驾鹤西去,谁为民俗再发心声?昔日屡交谈,朗笑仍在耳,启迪犹在心,而今欲要拜先生,我到哪里去叩门?世上知音那么少,再想谈心去找谁?写到最后两句,眼泪不停地涌出眼眶,像断了线一样,擦也擦不及。再就是20日最后和先生的告别,开始强压情绪,到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眼泪。

  我和梁先生应该算是莫逆之交 ,但交往的时间快20年了。1998年,我从铜川日报来到咸阳日报。一次,在张世民的带领下,去了图书馆梁老师的办公室。当时感觉就是典型的知识分子的模样,儒雅,客气,待人有温度,谈吐有深度,有自己的特点。尤其是那一头白发,特别引人注意,也令人肃然起敬。他当时年龄并不大,似乎不应该拥有那样的一头白发,后来才知道,他是少白头,但他并不染,就那样顶着一头白发走过了几十年。仅是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他的真和勇气来。有多少人,六七十岁了,总是把头发搞得乌黑发亮,猛一看可能显得年轻,但是,当你了解了真实年龄之后,就知道,那年轻不过是修饰出来的,是假的。真人一般讨厌所有的假,他总是以真面示人,哪怕这真并不那么好看。

  然而多少年来,梁先生的白发,就像一面旗帜,成了他最显著的形象特点,而他也总是幽默地说,他在图书馆,是一个白头发领了一群黑头发。一个低文凭领了一群高文凭。可是,没有一个人不心悦诚服,不尊称他为老师! 

  第一次见面之后,他送了我一本书,大约是《子夜听风》。在给书上签名的时候,我当时就发现,他的字写得非常漂亮,刚劲有力,潇洒自如,于是心生羡慕。读了那本书,更是发自内心地敬重了先生,于是,有事没事总喜欢去他那里,聊天,谝闲传。然而再怎么随便的聊,总离不开文化,以及他对文化,文学,民俗,书法,绘画、故事等等的认识,所以和他聊天,是一种精神享受,也是一种文化滋润。

  他把咸阳图书馆真的办成了咸阳喜欢阅读的人的精神家园,也让图书馆成了一个城市文化文明的象征,除了阅读书籍,杂志,那里还举办过很多次的书画展览;他在图书馆开办了咸阳作家专柜,让咸阳的那些喜欢写作,又出了书的人,在图书馆也有了一个集中展示的地方。而办公室似乎是他的另外一个家,很多时候,你打办公室电话,他总是在。

  大约是2002、2003,我策划组织、编辑出版了咸阳日报优秀散文选《古渡听涛》,想来想去,觉得只有梁老师作序最合适不过,没有想到他那么认真,几乎看了所有书稿,最后写了《咸阳民间文艺创作的一次集中展示》,给予那本书的出版给了非常高的评价,也让我对于那本书的出版有了更大信心。因为出版那套书(上下集,六十万字,几乎囊括了那之前咸阳所有喜欢写作的人)完全是个人的行为,单位并不拿钱,寻找到了一家赞助单位,出版之后,首先考虑的就是收回一些成本。那本书出版后,果然受到读者广泛好评,单位以购买部分书籍的方式,算是给了这次编辑出版活动的一些支持。梁老师也以购书的方式,对于这次出书给了支持,这都叫人感动。然而最令人感动的是,当时,据说有人以书籍收入他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没有通知他为由,叫嚣要打官司,认为侵犯了他的版权云云。而我当时的想法是,这本书首先是从报纸上发表的文章中选取的,又标明是咸阳日报优秀散文选,报纸在发表的时候也给了作者稿费,出版这本书也不是为了盈利,就是一次总结,所以不存在版权的问题。据说当那人把这个事情说到梁先生那里声称要因此告状的时候,梁先生当即拍案而起,破口大骂:“你再不羞你先人去了!”

  梁先生退休之后,图书馆在后边给了他一间办公室,很快,那里就成了不少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那是一个并不很大的套间,全都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还有带有民俗味道的各种物件,办公室有一台电话,号码是33576167。我所以记住这个号码,是因为很长时间以来,我只要想和梁老师联系了,就打他办公室的电话,而几乎每一次,电话响过几声之后,总会有一个缓缓的声音:喂,这我就知道他在办公室,或者去聊,或者约稿,总而言之,很快就能达到目的。

  他的办公室是那种典型的文人办公室,杂乱却充满书卷气,你呆在那里说话聊天,会感到很舒服,很安宁。退休之后很长时间,梁老师用小楷抄写唐诗宋词,用宣纸做成的那种线装书模样的本子,他大约能够抄写上百本,一笔一划,都是味道,也都是他个人的特色。我很多次去,都见他安静地坐在桌前,看他用小楷抄写的那些唐诗宋词,真是非常愉悦。大约也是受他的影响,后来我个人也用小楷写一些文字,当然都是个人的一些感想之类的,只是用毛笔写字而已,谈不上书法,也没有严格的临帖,就是写自己的情绪,写自己感想、认识。我用毛笔小楷最初抄写了《菜根谭》《道德经》后来写自己随感,到今天,自己用小楷写成的各种随感小文章大约也有两三百篇了。而不少人对那毛笔字也还比较认可,这让我有了信心。就在2016年,我和冯西海一起,联合举办了《冷眼晴雪书画展》,去的人很多,不少还是专业的书画家,没有想到大家也还评价很高。梁老师当时在开幕式上做了热情洋溢而精彩的发言,对我们两个人的那种书画合作方式,对那次展览,以及书画内容给予了高度评价。

  就我所知,梁老师对于民间民俗文化,有着超出常人的喜欢与热爱,他在这一块的研究,也不是常人所能比。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民间文化才是中国文化的根!所有高雅的文化,都可以在民间民俗文化中找到他们的根。也因此,他对于那些带有乡土气息,带有民间味道的所有艺术品类,泥塑,剪纸,社火,传说,故事,总是那么怀有兴趣。李小超的泥塑,黑白画;张景林的景谷艺术,王兴科的民间彩墨画,韩靖的剪纸,都曾经得到过梁老师的大力支持和鼓呼。往上追索,当年的礼泉小戏,对李登峰、库淑兰的研究,挖掘,都凝聚着他的心血,这一方面,有他大量的作品可以说明,不说也罢。

  2000年到2006年内,我在咸阳报社主持当时的《周末专刊》工作,这是一张文化类的周刊,当时的定位一版是各种文化信息,二版主要是家长里短的亲情文字,三版则是比较纯正的随笔散文,四版就是各种故事、传说,笑话,戏剧,独幕剧等。这张《周末专刊》当时非常受读者欢迎,梁老师也很关注,每每有好的文章、诗歌发表出来,每每有新人的好作品刊登出来,都会引起他的注意,也因此,我们的关系越来越近,来往越来越密切。

  2005年,《周末专刊》改版为小版彩色印刷的《古渡》,一样很受欢迎,梁老师一样是忠实的读者和作者。2006年,在报社的支持下,我创办《咸阳日报。教育周刊》,当时的想法,就是要让这样一份报纸除了对学生有引导影响作用外,还要有文化气息。当时设置的栏目,我全部用梁老师的小楷字,果然,报纸一出来,栏目的手写小楷就让人耳目一新。十多年来,栏目几经更新,变化,到了现在,那个获得陕西新闻名栏目的《冷眼热泪》几个书法隶体字,依然用的是梁老师当年题写的。

  他喜欢文化人,也喜欢和那些有思想有见地的人交流并成为朋友。他在当咸阳图书馆长期间,门房有一个老王,书法写的非常有功底,工作又很认真,为人又很谦和。我因为常去图书馆梁老师那里,总是看到老王在那里用工,于是慢慢的也就熟悉了,知道他叫王一民,后来也成了朋友。喜欢书法的万永恒也是梁先生的朋友,更是王一民的朋友,一次开玩笑说,咸阳图书馆的门卫,都是书法家,谁还敢小看图书馆?梁老师那个时候当然和王一民也是朋友。记得好像是2005年,他们几个年龄相当的人,在图书馆搞了一个“五候展”,五个人大约都属猴,也都爱书法。那次的展览很轰动,看的人很多。也是梁老师的意思,我后来在主持的《古渡》上用一个整版刊出了他们的作品,在社会上造成了更大影响。时隔十二年之后的2016年重阳节,当年的“五候”队伍壮大,他们又在咸阳市工人文化宫大楼上搞了一个“重阳节咸阳候德善友情书画展”,看得人也很多,我也受邀参观。梁老师就是主要的参与者组织者之一。当时的参展者中,有七个人年龄都在72岁,其中就有杨春轩,王一民等老先生。杨春轩的发言很幽默,说现在的社会好,生活好,他们的身体好,死不了,不想死,儿女不让死,于是他们这些老人要好好活着,看看我们社会的变化,他们几个人相约到了84岁的时候,再来搞一次展览!并且约定,这中间,每个人都要健康地活着,谁也不许溜号!我当时觉得这个动议非常好,也很有新闻价值,他能充分表现出我们社会老人们的幸福感,也说明我们国家制度的优越性。最初他们说“相约84”,更多也许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我觉得玩笑的背后是真实的心态,于是现场组织策划他们搞了一个比较严肃庄重的签字仪式,就在那个“相约84”的协约上,每个人都庄重的签字,然后照相留念。当时的想法是,这群充满活力的老人,再活十年二十年,应该没有问题,如果真到那个时候,这个约定就更有意思了。随后我写了新闻稿《看,这群老当益壮的书画人》发在报纸上。

  我知道,梁老师退休之后其实一点也不闲下来,反而可能更忙。去年全国十大面食在咸阳比赛,他为咸阳biangbiang面,写了整整一个版的文章,诠释这个biang字的来历,很多人从那篇文章里边,才看到,原来饮食也包含着丰富的文化;原咸阳日报的老记者鲁建超退休后想要恢复兴平阿尚村传统社火,说给梁老师,他又写了大半版的《乡愁及阿尚村社火》……你可以感觉到,只要和民族传统文化有关,只要你需要他,他总是不遗余力,倾尽所有,并且观点总是说人之未敢说,发人之未能发,给人启迪,教人受益。而他绝不高高在上,总是普普通通,对任何人都客客气气。什么是真正的大家?真正的大家从来都把自己看作普通一员,他从不需要故意做出高深的样子,也不需要特别表现自己的特立独行,但总能令人肃然起敬,并愿意亲近。梁澄清就是这样的一个真人,大家。

  但他也不是没有脾气,虽然很少看到他发脾气。我是曾经亲眼见过他的一次电话发火。那一次,市上一个管文化的领导要求组织一些文化人,就如何把咸阳的文化有效地宣传出去出谋划策,很多人都说了很多好的建议,当然也提出了一些问题。梁老师发言时很激动,他提出了他的很多设想。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开始说了一句,开会呢!过不多久,那个电话又打了进来,这一次,他用让人吃惊的声音对着电话吼道:我在开会呢!那声音让所有与会的人都吃了一惊!后来才知道,可能是他的家人打电话问他什么,或者要他回家吃饭之类的。想想人在讲得激动的时候 ,或者写东西灵感正好的时候,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这是我唯一一次见他发火,后来想想,完全能够理解他当时的心情。

  由于对民间故事的了解,他曾经给咸阳职业技术学院编了一本《陕西民间故事精选》,那本书作为陕西省高校“十二五”教材出版发行。

  我曾经和梁老师有过一次榆林之行,那是受在那里的一家汽车4s店当经理的朋友万永恒的邀请而去的,我们一起看了成吉思汗陵,看了红石峡,看了红碱淖,看了榆林古城。那次的出行很愉快。但是一次喝酒的时候,梁老师说他感到不舒服,万永恒当时就很紧张,因为他知道梁老师心脏不好,又是他邀请来的,如果真的出现问题,他也担当不起。好在后来一切都好,那次出行很顺利地归来了。

  说到喝酒,梁老师虽然知道自己的心脏有问题,但是,每每和朋友在一起,也还是能喝一点酒的,他的礼泉乡党冯仁先生,酒量就很可观,身体又非常好,有时间了总喜欢邀上三五知己,喝酒聊天,我就曾多次接到冯仁先生的喝酒邀请,但是,有时候能去,有时候因为种种原因无法赴宴,只好抱憾。我有时候在梁老师办公室聊久了,就出去在附近找一家很简朴的饭馆,要几个简单的凉菜,喝一点酒,吃一碗面,然后各自回家。记得大约两个月之前,冯仁先生有一次打我电话,很着急的样子问,能不能联系上梁老师,听说住院了,他想去看看。但是无论如何打他电话都没有人接听,我那段时间恰好事情比较多,没有和梁老师联系,接到这个电话,很吃惊,连忙问到了图书馆现任馆长何发团的电话,想问问梁老师在哪里住院?但是,图书馆也不知道,这可真是急人,但还是有没有办法。后来的一天,散步到图书馆附近,就用手机给他办公室打电话,原本没有抱多大希望,但是电话响过几声之后,那个熟悉而缓慢的“喂”字刚一传来,我心中一阵惊喜,梁老师在他办公室!忙说我要去看他,于是很快就到了他的办公室。

  他看起来很精神,几乎看不出来刚刚做过心脏手术,问他此前为何电话没有人接?他说,病发的很突然,去医院的时候,把手机忘家里了,所以才有电话无人接听的情况出现。那次还和他聊了注意身体健康,这个年龄健康 才是主要的,他也认可,同时他又说道,他承担着《中国歌谣。陕西卷》的编辑工作,许多文字他都要认真审阅,他说,这个事情就要完了,然后,他想把自己此前已经写了几万字的个人传记重新拿起来,完成,他还说,那里边有着咸阳文化发展的很多记忆。同时拿出了市方志办刚送给他的那本厚厚的《咸阳市艺文志》说:很有资料价值,他随后也给我要一本,我说好!但紧接着他就说,你把这本拿走,我随后给他们要,我说还是你留着,对你更有用,如果再要到,可以给我一本。孰料,他坚决说,你拿走,并找了一个手提纸袋装上了。那天,我说梁老师,我们出去一起吃个饭,他拒绝了,说,以后吧,今天就算了。这样我带着他送的那本书,走了。

  此后,过了大约有两个星期,一天中午,给他办公室打电话,他在,就问他中午忙不,如果不忙,一起吃羊肉泡,他笑着答应了,我约了作家冯西海,并说了吃饭的地方,又发了准确信息,赶往吃饭地方的时候,在公交车站,遇到了正在等车的杨波海,叫他一起去,波海当时还不想去,问是和谁,我说梁老师。一听有梁老师,波海马上又同意了,于是一起到了约定的地方。

  冯西海来了,提了大半瓶酒,我说中午谁喝酒?梁老师刚刚手术,不能喝,波海因为身体也不大喝,我昨天晚上刚刚喝了,也不想喝。谁知冯西海说,和你见面多少不喝一点,感到不尽兴,这是别人给我送的一瓶好酒,我没有喝完,拿来了。我和西海在一起,有时候喜欢斗斗嘴,并通过斗嘴来开心,尽管在外人看来,对于冯西海的书画,我总是一味赞美,但对于他的小说,我很少说好。对此,他非常有意见,那天他就又拿发在《延河》头条的那个中篇兴冲冲给我送来杂志,原本以为我会大加赞赏,结果我却提了一大堆意见为由,说我老是打击他,而只要是他的书画,我又总是赞美不绝。我就说,如果不打击你,你还不飞到天上去?说完,都笑了。

  后来梁老师来了,我们自己掰馍,目的是可以多聊一会儿,那天,梁老师还说到他刚刚看到的某人写的一篇小说,并毫不客气的说,他才情尽了,没有想到他的精神世界那样空虚,会堕落到那样的程度,他认为那样一个还算有点名气的作家,写出那样的一篇小说,不知到底想要干什么?他认为那是文坛的丑事,他非常明确地说,他为此感到悲哀。

  那天,冯西海想让梁老师喝酒,我阻止了,波海也想让梁老师喝,我也阻止了,但梁老师说,少倒一点,于是就只倒了一小杯的三分之一,确定他只是把那个喝完就好。那天的饭吃的很愉快,梁老师也一直谈兴很浓,快要上班的时候,我们各自走了。

  然而谁能想到,仅仅半个月之后,就突然传来梁老师走了的消息。

  那是2017年12月19日上午,因为手机不在身边,冯西海辗转把电话打到我的办公室,说,微信圈里都在传,梁老师不在了。在咸阳,一说梁老师,或者一说老梁,大家都知道那就是梁澄清,我当时很惊讶,认为根本不可能,冯西海说,微信圈都在传,因为手机不在身边,我无法看微信,估计许多想要联系我的人,自然也无法联系到。而其实,梁老师已经在前一天的下午五点左右,真的离开了。我让冯西海把信息搞确实,并立即通过办公室电话给图书馆打电话,没有人接,刚放下座机电话听筒,图书馆的副馆长郭旭晔就打来了电话,说给我发梁老师的一些资料,让我起草要在追悼会上宣读的梁老师的简历,我这才明白,梁老师的确是不在了。

  当时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在qq空间写下了这样一个标题《咸阳,那个白头发老汉走了》一并发到我的新浪博客,那篇急就的文字,在第二天点击超过500,而我平时的博客文字,点击数除了被推荐上新浪头条有数千上万之外,一般都是在四五十,过百的都很少。现在人们更多地是在微信上玩,可见即便是在这样一个不被人们关注的平台上,梁老师去世的消息,依然被很多人所关注。那篇文字写到最后,我终于忍不住流泪了,为了表达怀念,也为了表达心情,我迅速撤下了第二天就要出版的《教育周刊》三版上的一篇文章,把那篇文章配图加了上去。我知道,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三,是梁老师的大行之日,我想以这样的方式为他送行,也想以这样的方式,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

  改写完关于梁老师的简历之后,下午两点多,我约了报社高彦民总编一起去了图书馆,花圈已经摆满了他办公室的左右,来往的人络绎不绝,许多人是一脸伤感和痛苦,一些人更是失声痛哭,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都觉得这不是真的。然而,花圈摆在那里,吊唁的人簇拥在哪里,谁还能再怀疑呢?可是大家心里都有一个愿望,但愿这只是做梦。

  图书馆匆忙送来的关于梁老师的资料过于简单,他们所以要我写这个,也是觉得我和梁老师聊得多。但其实,和梁老师的聊天,更多是关于文学,文化的。而关于他个人的经历,还真的不是很多,只知道他在群众艺术馆工作过,然后就是图书馆,这样两个地方,他都有成绩,也都有成果,于是咨询梁老师的儿子梁进,梁进告诉我,他父亲的人生经历可以分三个板块,一个是在群众艺术馆,在那里搞了民俗普查,出版了三大集成,发表了许多关于民俗方面的论文,一个就是在图书馆,咸阳图书馆可以说就是在他手里完善完备起来的,第三个,就是退休之后依然热心民间文化的相关工作,承担着省民俗学会的一些繁重的工作。于是重新完善了那份简历。

  我再一次走进了去过很多次的梁老师的那间办公室,一切依旧,只是中间放上了一个用凳子支起来的床板,一些亲属在里面说话,墙上梁老师的那张微笑的画像在注视着每一个人,角角落落似乎还散发着他的气息,书柜的门上还贴着他的那些富有个人特色的画,被他收集而来的那些戏剧脸谱,泥塑之类的,依然放在那里,四周的那些书,还有他写的那些书法作品,还挂在那里,但是,却再难以听到他朗朗的笑声了。他无可置疑的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无数想要挽留他的人们。

  不少人都送来了挽联,以此表达着对他的怀念,悼念,无数的人在自己的微信上发表着同样内容的信息:这就是著名作家,民俗学家梁澄清先生走了,那两天,梁老师的消息成了频频刷屏的一件事情。

  咸阳的那个魏老根魏兴也在现场。他说,梁老师是在挪一个很沉的铁段时,出的问题,现在的汽车很多,几乎所有的小区都是停车困难,于是总有人把小车放在梁老师办公室的门口,让他出入很不方便,他就想把距离房子大约一二十米远的那个足有上百斤重的铁段挪移过来,放在门口,也是阻挡别人的乱停乱放,大约就是在挪移的过程中,用力有点过,刚刚做过手术的心脏有点受不了,他感觉当时不舒服,就给图书馆的年轻人打电话,让过来帮他的忙,把那个挪好。年轻人来了,他说他有些累,就进了他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但是年轻人看到他的脸色不对劲,就赶忙去急救,很快,120就来了,但是,一切都晚了,他就那样离开了。

  十九日夜里,我回到家已经不早了,但是睡了三四个小时后,在二十日凌晨四点多,醒来了,再也睡不着。想着今天,就要送别梁老师,拿起手机,翻开微信,依然很多都是他的消息,找来几张照片,写下了文章开头曾经引用的“物伤其类”的那段话,尤其是写到“昔日屡交谈,朗笑仍在耳,启迪犹在心,而今欲要拜先生,我到哪里去叩门?”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实在写不下去了,只好转帖了一段省民俗协会微信公众号上悼念梁澄清老师的一段文字,文字这样表述:梁澄清先生是陕西省当代著名的民俗文化专家,是陕西民间文艺工作者的突出代表,他的逝世是陕西民间文艺界的重大损失。梁澄清先生一生热爱民间文艺,倡导弘扬民间文艺,为民间文艺摇旗呐喊,是弘扬陕西民间文艺的引领者和旗手。他献身民间文艺50年,身体力行、以身示范,以自己的艺术实践捍卫了陕西民间文艺的灵魂,他以博大的胸怀、宽阔的视野,不断地从传统文化和民间艺术中汲取营养,不断地完善自我,即使到了晚年仍不停息。他为陕西及中国民间文艺事业的传承和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我觉得这段话,比较精确地概括了他的一生,也说明了他的贡献。

  和作家冯西海相约,20号早晨七点,在中华小区东门集中,原本可以开车,谁知那天汽车限号,只好打车去到五陵原上的那个火葬场。我们到达的时候,差十分钟八点。

  许多人陆续到了,有市区的,也有县区的,有文化人,也有官员,有衣冠楚楚的干部,也有衣着朴素的农民,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正值青春的年轻人,大家一起来送别这位令人尊敬的文化长者,一个慈祥善良的老人。

  对于这位老人的突然离世,每个人都有个人不同的伤痛,但大家的一个共同认识就是:

  从此,咸阳文化失去一位大家,咸阳文坛少了一位真人,咸阳民协失了一面旗帜,咸阳文艺少了一位伯乐,朋友圈中缺了一位直人,民间文化少了一个好人!而天堂则多了一个智者。

  向梁老师遗体最后的告别时间到了,我终于忍不住抽搐哭泣,尽管此前一再的强忍,但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你怎么能够想到那样一个乐观的智者,长者,那样鹤发童颜的一个人,那样对谁都和蔼友善的一个人,那样热爱生活,热爱文化,也深深依恋着这个世界的人,居然能够跟谁都不打一声招呼,就毅然决然开地离开,梁老师,你知道不知道,你的突然离开让人情可以堪?看着他脸色苍白地躺在殡仪馆的大厅中央,我几乎无法和平时那个一脸慈祥的笑容,面色红润的梁老师联系起来,然而透过迷离的泪眼,我却分明地看清楚,那就是他!那一刻,泪水就像决堤一般再一次夺眶而出……


  写于2017.12.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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