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的新娘
一
那时候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因为参加路线教育，“四清”工作队进驻他拉戛村，几年以后不得不当了一回“不嫁新娘”的冒牌新郎，事情都是由那个上官红星引起的。工作队一进村，大队支部就把他拉戛村第三生产队共青团员上官红星是不是日本特务问题就冒了上来，因为大队支部一直争论不休。报到公社，公社也始终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土改出身的老支书一撅胡子瞪眼道：“什么他妈的日本特务？纯脆是狗戴嚼子——胡勒！就因为他有个日本人扔下的妹子，往日本国写了两封信，就他妈的成了日本特务啦？”
大队长是抗美援朝担架队出身，阶级斗争觉悟性特别高，凡事都要讲个原则性，就坚持说：“我看咱们还是应该时时刻刻提高警惕。你说他往他妈的小日本国写哪门子信啊！还说什么要亲自上日本国去找他的家人，有没有一点敌我观念，脑袋瓜子里是不是进虫子了？一个老共青团员，连起码的阶级斗争觉悟都没有。你就说他这个名字起的，上官红星？说他家是中农，还有人怀疑他家是逃亡地主，他也敢叫红星。”
老支书却撇嘴：“怀疑行吗？人家外调上写的就是中农。再说他爹给他起这名字的时候，还不知道有红五星的说法呢。你还叫李本资呢。你是不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就惦记着要走资本主义道路呀？”
“你，你……”大队长瞪直了眼珠子，吼道，“中农还分上中农下中农呢。他要是上中农，也要对他实行专政！”
工作队的巴队长不耐烦的一摆手：“行了行了！越扯越远了。这事儿先放下，往后再说。先研究进行路线教育的方案。”
上官红星是个眉清目秀挺英俊的小伙子，三个姐姐远嫁，父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妹妹又小，初中一毕业就回生产队干活。也跟着他爹学会了兽医，村里的牲口有个大病小情的，也能帮帮忙。老兽医去世以后，上官红星就自然而然地肩负起了大队兽医员的职责。上官红星人老实，性格内向，却爱认死理，倔脾气，认准了一个理就一条道跑到黑。
我们工作队未进村之前，村里自己搞路线教育，就有一些极其激进的社员，说上官家一定是逃亡地主，要不他爹咋能认识那么多字，还老看古书，只有地主才看那些古书呢。就把上官红星揪到台上批斗。把一块十几斤重的大铁牌子挂在上官红星的脖子上，让他弯腰低头认罪。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逃亡地主，也敢叫红星！”有人喝斥道。
“我们家不是地主！”上官红星一点不服气，不认罪，梗着脖子吼道，“名字那是我爹给我起的。”
“你改不改名字？”那人吼着。
“俺爹给俺起的名字，就是不改！”上官红星执拗道。
台下顿时一阵震天动地的口号，加上一顿拳打脚踢。激进分子们更加气愤，就把他打翻在地，又狠狠踏上几只脚。
“快点交待你的日本特务罪行！”有人高声呼喊着口号。
“我不是日本特务。”上官红星依然抵触。
“那你为什么老往日本国写信？”
“给我老妹找她们家的亲人。”
“你顽固不化，打倒日本特务！打倒逃亡地主！”
然而，批斗会进行了一半，就被从县里开会回来的老支书制止了。老支书说县里有新精神，工作队就要进村了，一切都要等工作来了以后，听从工作队的安排。
上官红星被打断了二根胁骨。他给自己糊了几贴他自己配制的金黄膏，没多少日子打断的骨头就长好了。那金黄膏是从他太爷那辈上传下来的，不知是用一些什么草药树根子熬制的，就是马的大腿骨压折了，糊上些日子也能复原。
上官红星的父亲上官清，祖辈上也是从山东闯关东来到北大荒的。因为平日里爱看点古今中外的杂书，就给大女儿起名叫上官红宇，又有了一个丫头就叫上官红云，第三个姑娘就叫了个上官红霞，盼儿子真就来了儿子，正是十一国庆节，远远看见高高挂在旗杆上的五星红旗，一拍巴掌一声喊：“就叫个红星，上官红星！”
二
上官清，三女一儿，也该到此为止了。没曾想小鬼子一投降，河对岸一个日本开拓团的村子，村长决定全村村民集体自杀以谢天皇（实际上绝大多数人都四散奔逃了）。田中幸二因为来请过上官清给他家的大青骡子扎古过腿伤，两口子都认为上官清是个善良的好人，就叫媳妇山田美智子趁着夜黑头，摸到他拉戛村，把刚刚才几个月大的唯一的一个女儿偷偷放到上官家的柴禾垛里。还把一封信塞进小女孩儿的怀里，想给田中家留下一条根苗儿。可是上官家已经有了三个女儿，一家子六口人，日子就已经过得很紧巴。就打算把那日本小女孩送给没有孩子的杨老三，杨老三因为老婆有病，一直不能生育。可是，那前儿已经九岁了的上官红星，抱住小女孩儿就不撒手，哭着喊着非要把小妹妹留下。下晚黑怕爹妈偷着把小女孩儿抱走送人，瞪大着眼珠子，一宿不睡觉，眼盯盯地盯着。上官清就说，那就留下吧。也算是缘分。日本人心真恨，这么丁点个小孩子有啥罪？就取了个名字叫上官红月。
就这样上官清家就有了个小日本的四丫头上官红月，上官红星也就有了一个叫上官红月的小老妹，上官红月不会走路的时候，就乐意成天趴在哥哥的背上，去揪黄瓜架上的小黄瓜扭儿，去摘老榆树上的榆钱儿，去掏稻草窝里的野鸭蛋。会走路了，也总叫哥哥驼着背着，上后山的石砬子底下摘黑星星，下村前小河里捞小虾米，摸小鱼崽儿。咯咯咯疯跑累了，疯跑睏了，哥哥的后背就成了她香甜甜的摇篮。
三个姐姐远嫁了，父亲也去世了，养家糊口的重担就落在了上官红星的肩膀头上。自己念不成书了，却一定要供妹妹念书。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小妹身上。小红月又是绝顶的聪明，从小学到中学，年年考第一。参加全县数学竟赛连续两年满分第一名。上官红星就更坚定了一个信念：一定要叫小妹走出山沟沟。我就不信那个邪，山沟沟就出不了个大学生！
可是，一天比一天长大的小红月却另有打算。另有打算的小红月，是为自己的心也是为了满足娘的心愿。可这心愿在穷乡僻壤的他拉戛却很难实现。山沟沟里的姑娘不肯留在穷山沟，山村里的小伙子娶个媳妇比土垃坷里挖金子还难。小红月却从刚一懂事儿就有了一个最大的心愿，最大的心愿就是留在山沟沟里，跟娘跟小哥哥一起生活，一直到永远永远……
终于有一天小红月跟娘说了自己的心事自己的打算。老娘亲一把拉住老姑娘的手，老泪婆娑，声音哽咽：“儿呀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虽说不是我亲生，可在娘心里，你比亲生闺女还叫娘心疼。娘不能叫我的月儿受半点委屈。”
紧紧抱住娘，亲亲偎进怀，小红月一声一声叫着亲娘：“娘呀娘，红月的命是爹娘从死神手里夺回来的，红月血管里流的血，也跟哥姐一样，也流的是爹娘的心血。红月打小就跟哥哥心贴着心。千亲万亲，不如这个家亲。红月生是上官家的人，死也是上官家的鬼。”
他拉戛的姑娘不嫁他拉戛。他拉戛就成了有名的光棍村。却就有个全村最美丽的姑娘上官红月要逆袭而行。一到十八岁就早早作好了准备。偷偷做好了新被褥，新裤新袄，趁着放农忙假，从乡中学跑回家，为完成自己的终身大事，先得做好娘的工作。十天的农忙假，得速战速决，趁热打铁，生米就能煮成个熟饭。
谁知，还没等娘把话说完，上官红星的脑袋瓜就摇成了不郎鼓，一百个不行，一千个不行：“娘，你咋就这么糊涂，眼看着明年就要考学，咋能叫她任着性子瞎胡闹？叫她马上就给我回学校！今天下晚黑儿就走，一宿也不能留。”
一宿也不叫留，却就偏要偷偷地留。偷偷留下的人，就趁着半夜三更偷偷摸进小西屋。摸进小西屋的人，三下两下脱下衣裤，就赤身裸体地钻进了一个薄薄的被窝。
薄薄被窝里的那个人，却不楞一下跳起身，又突然嘶哑着喉咙一声吼：“你——混蛋！”
一巴掌搧过去，半拉脸蛋，就红肿了一半。
又噗嗵一声跳下炕，红着眼珠子，斩钉截铁就撂下了一句话：“不考进个大学，你就永远别踏进这个家门！”
三
被撵出家门，却要永远别踏进这个家门。哭了一天两夜，红肿着眼泡的小红月，就红着眼泡发下了狠。为了哥哥那句话，考不进大学门，咋还有脸面见亲人？
三百六十五天当成三十六天过，一眨眼一个春夏秋冬就匆匆而过。走进考场，才验证了一年的心血一年的收获。
捧着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上官红星比谁都乐颠了馅。赶着枣红马大车亲自把妹妹送到火车站，千叮咛万嘱咐，说了一遍又一遍：“你是咱穷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也是咱一家子人的骄傲。要争气，就往更高的高枝上飞。哥喜欢，娘喜欢，九泉之下的爹也喜欢。日后真找到了你日本国的亲人，他们也一定喜欢。”
泪水涟涟拉住哥哥的手，难舍难分，一肚子千言万语，说也说不完。
“哥是我的亲哥，娘是我的亲娘，我不找什么日本国的亲人。生是上官家的人，死是上官家的鬼，小红月一辈子都不变这颗心。”
“不许这么说！没有生你的亲娘，哪有你的小命？亲爹娘留下你一条根，就是要留下个后人。咱爹临终前把你亲爹娘留下的那信交给了我，千叮咛万嘱咐，不完成爹的遗愿，你叫哥咋个作人？”
“哥作人，妹也得作人。作不成哥的人，妹不死心。眼看着咱娘一天比一天见老。妹子咋能放下心？哥，等我四年!四年一毕业，咱们团团圆圆还是一家人。”
火车头呜呜叫了三声，送别的人止不住眼圈儿红红。红红的眼圈一望再望，火车轮子早已经越过千山万岭。千山万岭载着一颗恋恋不舍的心，一颗恋恋不舍的心，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千山万岭后头那个他拉戛村。
他拉戛村那个认准了死理就一条道跑到黑的上官红星，比谁都知道妹妹的心。却把妹妹的前途和幸福看得比生命还金贵。没等妹妹红月放署假回家探亲，就把一个氓流小寡妇娶进了家门。
那个大他三岁的小寡妇，带着三个孩子逃荒要饭要到上官家门口，上官红星就说：“说缘分也是缘分，一出门就捡了个媳妇，还捎带俩儿一女，上哪去找这么便宜的亲事儿。”
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一放暑假就日夜兼程赶回家的上官红月，一进家门就哭肿了眼睛。
又哄又劝又长长叹气，头发花白了的老娘亲，紧紧搂住哭成了个泪人儿的老姑娘：“儿呀，我的亲儿。你哥就是怕你不死心。知道你那犟脾气，也是九条牛也拉不回的犟。把生米煮成个熟饭，就是为了让你死了这条心。再咋说也总算娶上了媳妇成上了个家。有吃有喝有日子过，一个庄稼人，还能图希个啥？你哥的心思你比娘明了。只要你能飞上天，你哥比啥都喜欢。听娘的话，就随你哥的心思吧。看着你将来进城过上好日子，娘心里也比吃蜜都甜。”
一步三回头，三步一停留，恋恋不舍的一个人，恋恋不舍着一个人。
究竟是为个啥？哥咋就这般心狠？为的是要断绝她红月的心思红月的路，为的是要叫她红月远走高飞上高枝儿，为的是她一生的幸福一生的前程。可是哥呀哥，红月的心思你不是不知，红月的心愿你不是不懂。为啥你就老觉着红月是为了报恩？为啥就不想想青梅竹马的红月早就恋上哥的心？为啥就不想想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早就铁了心？老觉着让红月跳出龙门，就是一生的幸福。岂不知失去了深爱的爱人，生活哪还有完美和幸福？哪还能留下一颗幸福的心？
三步一停留，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着一个人！
恋恋不舍的一个人，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拉戛村。
四
离开了他拉戛村的上官红月，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留在了医学院附属医院。从未出现过如此清纯靓丽美女医生的医学院附属医院，一下子就成了全城的新闻，全城年轻人的众矢之的。院内院外，一传十，十传百，没过一个月，差不多全城的小伙子，都听说医学院附属医院，来了一位美丽无比身世也奇特无比的女医生。一双一双好奇的眼珠，只要那个婀娜的身影一出现，就都惊异地齐刷刷一眨不眨地盯住。小青年们更是奔走相告，艳羡加向往，没病的也来看病，一睹芳容不过瘾，第二天还来排队挂号。
却没多久，所有的明求者暗恋者，所有的提亲者说媒者，都如霜打的茄子——蔫了。因为上官红月上官美女医生，当众宣布，早在上大学之前她就已经在老家定了亲。只等明年见习期满一转正，她就回家结婚办喜事。如若不信，有宿舍床头上的一张四寸照片为证。那男人英俊伟岸一表人才，没有几个追求者敢与之媲美。所以纷至沓来的脚步，便一个个望而却步。
然而，却依然有锲而不舍者依然锲而不舍地迷恋和追求，锲而不舍地等待和寻找着一切可乘之机。
然而，当可乘之机来临时，却又没有一个人能够乘机而入。
上官红星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刚一听到这个消息，我惊愕得张大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我已经被调到地区日报社工作，偶尔借着采访之机，还曾不止一次绕道他拉戛村去看过上官。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老实巴交的上官红星会犯下杀人罪。
死于上官红星拳下的是山下红星村的村民王贵宝。王贵宝有手好闲，东村串西村逛，见着有点姿色的妇女，就动手动脚。曾因猥亵幼女罪被劳教过三年（因那时他还没到十八周岁）。上官红月有几次放学回家，就在半路上被王贵宝堵住欺负过。上官红星早就恨得牙根出血，只是没寻找到机会收拾他。
那一天上官红星挑着两土篮刚从园子里摘下的新鲜疏菜，在集市上卖完了往回赶，刚走到一个山拐角处，就碰上王贵宝堵住一个卖鸡蛋的妇女，嘻皮笑脸地耍流氓。
“大妹子，你这么一个水凌俊俏的小人儿，怎么就嫁给了那个大马脸？哥哥带你上一个好地方去玩玩。”
那妇女一边哀求一边躲闪。王贵宝却死死纠缠不放。上官红星早就对王贵宝心存旧恨，见这无赖大白天欺负良家妇女，更是气红了眼珠，三步两步跨上前，大喝了一声：“你个狗朵种，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干啥？”
王贵宝认得上官红星，斜楞着眼珠，猥亵地嘻嘻一笑：“咋的？这小娘们也是你个妹子吧？不过她可比上官红月差多了。那小丫头，浑身雪白雪白，小水豆腐一样嫩。那鼓鼓的小扎扎，抱在怀里……那滋味……”
王贵宝嘻皮笑脸地说着，可还没等他话音落地，红红的酒糟鼻梁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拳，鲜红的血流子从朝天鼻孔里蹿了出来。
王贵宝急眼了，捂住鼻子，跳着脚破口大骂：“我操你妈！我早把你妹子操了八百六十回了。她早就叫我干掉底了。为啥到现在她还找不着婆家？没有一个男人能要她了。她早就叫我干烂了……”
没等下面的几个字吐出口，王贵宝的脑袋瓜，已经在上官红星的扁担下开了了瓢。
娘半年前就去世了。上官红星被抓进巴篱子的第二天，安徽媳妇把能带走的东西，划拉划拉包成几个大包袱，带着仨孩子回安徽老家了。
上官红月哭了个死去活来，人瘦成了一条条。
探监的时候，上官红星却训斥妹妹说：眼窝子咋就那么浅？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一根毫毛都没掉。
说着还晃了晃肌肉隆起的胳膊让红月看，又安慰妹妹说：“管教说了，只要我好好改造，无期也能变成有期呢。哥有的是力气，一定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
“哥，你一定好好改造。我等着你……”
“你要是真疼哥，就早点找个好男人，成个家。哥一切也就放心了。”
“哥，我要等你出来……”
“你要是不听哥的话。以后你就不用来了。”
“哥……”
“你要是还想来看哥，下回你就带男朋友一块来。”
“哥……”
上官红星已经转过身走出了会见室。
五
后来我才知道，上官红月万般无奈，就把我和他拉戛村第三生产队共青团员们照的一张合影，剪接了一下，就成了她和我的单独合影。也许是因为有一回上官红日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红月，以后找对象，就照小乜这样的标准找。人本分老实，有才学，名牌大学毕业。有前途。当然一定得对你好。
所以第二回探视的时候，上官红星接过妹妹递过去的照片裂开大嘴乐了：“这小子行，除了人太腼腆，象个大姑娘，别的什么都好。下回你带他一块来，我们也早就是朋友了。”
当上官红月红着眼圈低垂着头，向我再三表示歉意，再三道歉，说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的照片移花接木，真是十分地对不起……
我赶紧说：“没关系没关系。有什么事要我帮助，我一定尽力。”
上官红月就把她哥哥要求我们俩一起去的事告诉了我，想让我当一回冒牌新郎。
我马上说：“行行，我去，我也正想去看看上官呢。”
可是，就在我和上官红月准备假扮新娘新郎，去监狱看望上官红星的时候，监狱方面却给上官红月发来了一份上官红星见义勇为英勇牺牲的通知。
原来是有一天放风，早已预谋好了的三名惯犯，乘年青没有经验的卫兵不备，夺下了他的枪，又劫持了一名女狱警，用枪顶着女狱警的后脑勺，要求放他们出去，否则就要枪杀女狱警。在双方僵持了一个时以后，穷凶极恶的惯犯，用偷藏着的匕首在女狱警的脖胫上划了一刀，鲜血汩汩地流了下来，威胁再不放人，他们就要在女狱警的身上再刺几刀，把她扎成血葫芦，叫她生不如死。
犯人们吓得谁也一动不敢动。就在这万分紧急关头，几个惯犯没有防备上官红星，上官红星一个箭步蹿上去，一声吼叫，一用力，一把夺下一个惯犯手里攥住的匕首，转身又想去夺另一个惯犯手里的枪。
可是，还没等他近到那个惯犯跟前，枪声响了，连中了两枪的上官红星，身子向后一仰，噗嗵一声倒在了血泊中。这时卫兵和狱警们一拥而上，制服抓获了三个惯犯，解救出了被劫持的女狱警。上官红星也马上被紧急送到医院，却因流血过多，终于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上官红星寄往日本的那几封信有了回音，上官红月即“田中幸子”的爷爷奶奶叔叔姨姨舅舅们，一见到田中幸二和山田美智子留下的那封遗书，就马上飞来了中国。
可是，悲痛欲绝的上官红月，却一直昏迷不醒。我在她的病床边上一直守了三天三夜，她才慢慢地苏醒过来。人好象是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睁开红肿肿的眼睛，艰难地看了我一眼，苍白的嘴角苦涩涩地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只把一缕凄凄切切又柔脉又苦涩的目光，悲戚戚地投进我的眼里，就又困苦地闭上了眼睛。
上官红月被接到日本疗养了几个月，却一定坚持要回中国。她说她的亲人在中国，她的根在中国，她的事业也在中国。她还要每年回他拉戛村去给爹娘，去给哥哥上坟，她不能留在日本。
她从日本回来后，依旧在医学院附属医院当医生。我经常去看望她，我们也一直保持着经常的联系。但是我知道，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走进她的心灵里了。我们始终都是最要好最知心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