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鑫有意思,喜欢闹腾。夏天热,人都烦躁,反正睡不着觉,跟着他闹腾也就罢了,受不了的是,最冷的季节他还闹腾。时值年底,农历大雪节气将至,他又一次一次电话相约,说是该“六进乡舍”了,这次去的地方不在乾县薛录,不在西安南郊某个工地,而是几百里外陕西东府澄城县的尧头窑。我年底事多,其时,正坐车在外面奔波,永杰兄告诉说,明天刘鑫邀请去尧头窑。那是老村兄的家乡,千年窑火不灭,颇吸引人,多次开车途经,别人去的图文多次见,一直想去而没能成行。当时就痛快应承,顺便躲避一下俗务,次日就义无反顾地去了。


  尧头窑起于汉,兴于明清,位于渭南白水、蒲城、澄城三县边界,当地盛产的黄泥适合做瓷,几百家窑厂大大小小,与耀州陈炉镇窑厂区别的是这里以黑瓷为主,照例是罐罐垒墙瓷片铺路,但原始生态的保护方式更特别,保留的有元代的窑,道光的窑,其他朝代的则更多。四平方公里偌大的建筑面积,沟壑之间,坡梁上下,举目四望,残窑林立,端墙四布,荒凉之中一股神秘之气弥漫,随处可见的碎瓷片散落在曲曲弯弯的小路边的冬日发黄的草径里,适合画家写生,摄影家拍照和我等文人发呆。回来查资料说,当年尧头窑兴起后,尧头镇富户云集,我们现场看到不少制作精良的四合院和老院子建筑,“下了尧头坡,矿长比驴多”,令我等吃惊和震撼。2004年八十八岁的中央美术学院靳之林教授发现这里后,前后五次专程来此。曾写过耀州窑散文的贾平凹也在朋友陪伴下来过一次。这里被确定为国家非物质保护单位,建设为国家4A级景区,越来越多的受到关注。


  早晨乘车,和咸阳职院民族文化艺术学院的大学生们到尧头窑去,不下雪的老天爷阴着脸,半路上先是冷雨,接着是雪花,雪花不大,小小的令人失望。快到澄城了,雪花变大,车下高速,路两边的田野、树枝、山包白茫茫的,煞是好看,让慢车盼雪的人以为到了仙境。但是车拐个弯,又没有了白色的风景。来过的人介绍,尧头地势与周围不同,一年四季不下雨,老百姓生活不便,种庄稼不行,却适合窑厂做瓷器晾晒。车进了一个院子,“中国尧头黄土乡舍院校师生写瓷基地”十几个大字的横幅在冬日的风里像大大咧咧的刘鑫似的摇摆着,很是气派。尧头窑千百年以来坚强的存在着,天荒地老,但是让刘鑫这样一折腾,就把西府文化和东府文化交织在一起,把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结合在一起,一时间,花季男女,你来我往,尧头窑不再冷冷清清,沟里缺水,刘鑫把一群水一样的少男少女引来了。这是第一波浪潮,以后还有更多。刘鑫不是一个看起来大大咧咧写起字颇有艺术感觉的商人,因为收罐罐、石头偶然走进来,就灵感大开,与这里做瓷器生意的杨老板一商量,硬是把“黄土乡舍”几百里“移动”过来,这才是开端,说不定哪天就整大了。刘鑫的“水”不只是文化,应该还有商业的推动,但因为他骨子里喜欢文学的缘故,这“商业”似乎并不令人讨厌,还很可爱,很吸引人呢。


  我们在刘鑫的带领下参观尧头窑,猛不丁他又让我们认识“三妹子”,还让我在他简陋却特点突出的临时工作室写“三妹子”画廊。我写了。我也见到三妹子。三妹子叫啥我没有问,我只知道三妹子黑黑的,和我老家的一个叫“梅”的女人一样是可怜人,自小残疾,不会说话,被父母遗弃在尧头窑的荒野,被善良的同样残疾的做窑工的养父收养,几十年了像尧头窑的一棵草儿似的野生野长着,相依为命,靠放三只羊为生。脾气不好却重情重义的刘鑫来了,满眼罐罐生意的同时把他的热心肠倾注在三妹子父女身上。未来之前我在刘鑫的朋友圈上看到他让画家画三妹子和她的三只白羊,自己亲自落款,拍卖作品,筹集善款让三妹子过得更好。今天当面见了,三妹子的家寒酸,但是本分,我们出来后继续四处参观,三妹子和她沉默寡言的养父一直跟着,让人不忍细看,老有一种想落泪的感觉。


  三妹子是尧头窑的标志。刘鑫对我们同行的几十号人说。我觉得,三妹子不光是尧头窑艺术层面的标志,更是尧头窑人文关怀的延伸,是刘鑫,让千年窑火的尧头窑变得不再冷清,不再遥远,不再只是一个风景。刘鑫,让传说走下神坛。我不得不说,六进乡舍此行不虚。我还会来的,只要刘鑫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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